亓玙自己也很懵。
他给屏幕后的观众道了谢，朝铁门走去。
章鱼还瘫在中央，鱼生观崩塌般瞪着眼睛，亓玙走一步就贱兮兮拿触手绊他一下，一脸“你能拿我怎么办？略略略”。然后就被踩了一脚，委屈巴巴捧着触手尖尖……
铁链布满锈迹，不少地方已经断开了，耸拉在铁栏杆上。亓玙轻轻一扯，所有阻拦的铁链都断裂，门被打开。
外面突然天光大亮，刺眼的白光趁其不备打了他眼睛一拳。反正他就是这么觉得的，泪水无法控制的钻出来。
……铁窗泪一语成谶。
好巧不巧，一个显示屏正对大门。
–哟哟哟，还哭了～
–人家是花瓶哦，不可以说人家～
–抬爱了各位，人家是花瓶瓶～
……
亓玙从此将“～”列入人生黑名单，谁用杀谁。
章鱼见他迟迟没动作，凑了过去。
兴许是这次亓玙通关太快了，观众越来越多，都想看看什么新人能这么快出来，嘲声满屏。他那两句话被翻来覆去刷了不下八百条。
不堪入目的嘲讽从屏幕溢出，要把人淹死。章鱼看不下去，虽然刚才自己被骂，但也只是被路过的骂两句，骂走就算了。
亓玙这是被狗皮膏药们追着嘲讽，好可怕。
章鱼想捂住眼睛，无奈眼睛太多，还不停往外冒，手忙脚乱望自己脸上招呼，啪啪直响。
亓玙：“……”
“你要变异了？”亓玙皱眉看向大章鱼，想不到更合适的理由，“记得提前说一声，我躲着点。”
“你好毒，活该被骂！”章鱼干脆把脸埋在墙上，触手抱头。
亓玙看着黑的发紫还冒眼睛的章鱼陷入沉思。没你毒。
有人夸就有人骂，正常，就当是给他的喝彩吧。亓玙转向屏幕，挂上正宗的绅士微笑，也不避着，当所有观众的面擦干净眼泪：“花瓶易碎，漏水了。”
–好装。。
–宝宝我给你修补。哭泣.jpg
–人家帅才能装，上面的自己见不得光别出来招摇。
–装。
看样子鏖战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亓玙对弹幕点了下头，将显示屏丢到角落，才好好看清所处的地方。
周围全是铁壁组成的“牢笼”，一个挨一个死板又压抑，每个铁门前都摆着显示屏。铁链碰撞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各种唱歌跳舞或者骂人的声音。
穿过牢笼，有一扇普通的木门。亓玙犹豫片刻还是推开了，脸微微侧过以免又有光袭击。
门外的光亮了许多，但没那么刺眼，无数玩家投来好奇的目光，一个超大柱形屏幕非常抢眼，贯穿上下。
“喔！”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一声欢呼。
接二连三的欢呼声响起。
“喔——恭喜恭喜！”
“欢迎加入我们！”
“好厉害的新人。”
亓玙微微愣了一下，双手合十以作感谢。
大章鱼不声不响跟来，躲在门框后面，一百只眼睛九十九个都不敢睁开，还有一个在做贼似的偷瞄：“喂，你快出去，我待会偷偷溜走。太多人了，受不了。”
亓玙瞥了眼快要缩成团的章鱼，不是很理解：“你社恐？”
“老子九尺大汉，恐个屁！”
“其实你可以走出去的。”亓玙说，语气和平常一样，混着人群的欢呼，居然有点好听。
他在鼓励我吗？章鱼抬头，眼神悄悄飘向亓玙，可亓玙并没有看他，正视前方，嘴巴一张一合，脸上还泛着微光。
我真不该……
“大家肯定更恐惧你。”
……留他小命。
八只触手缓缓在亓玙背后升起，绷成90°直指他后脑勺。
“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
章鱼：“……”
好气，他甚至都没有回头给自己一个眼神，好过分。
“再见。”亓玙也不逗受气包了，与独独瞪着的那个眼睛对视一眼，礼貌性告别，带上门朝人群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柱形大屏幕上居然全部是直播间，有大几十个。每位新人对标一个，全景式环绕直播。
好在每个直播间分到的位置都很小，最上方有一个黑屏，应该就是自己的。
柱形屏幕正对楼梯口。楼梯很宽，足够五人并排走，侧边墙壁标了个“大厦一楼”。
大厦一楼敞亮且充满科技的味道。装修精简，除了黑就是白，坐的地方都没有，大门上贴了几张海报，呃，隔这么远都能看出泛黄，和大厦基调实在不搭。
“嘿，小兄弟，你好牛啊，这么快就出来了。”一位玩家挤入他的视线，单边绛紫珍珠耳坠格外显眼。
“谢谢。”亓玙回神，今天笑过太多次了，所以直接省略流程。
他是属于那种心思不少话不多的人，因此时常给人留下高冷男神的印象，要真把心里的小九九说出去，恐怕得“塌房”。
“你怎么这么高冷。”紫耳坠拿肩膀顶他，被他非常巧妙的避开了。
“我叫陈引月，你呢？”紫耳坠也不怕尴尬，站直后嘴巴不停叨叨。
欧式大双下的眼睛布灵布灵闪着，但亓玙现在一看到眼睛就不由自主想到章鱼，一个寒颤。
“亓玙。”
“你很帅诶。”陈引月又想不着调的靠过去，被亓玙及时阻止。
“请问接下来要干嘛？”好多人都在直播屏下站着，肯定不止是凑热闹。
“等新人玩家选拔出来后，会开始第一次游戏，这是约定俗成的。”
陈引月拨弄了下耳坠，耳坠顺指尖垂下，直勾勾看着亓玙。要是他眼睛上有弹簧，早就怼亓玙脸上了。
这人比章鱼还有毒。
亓玙当机以自古以来最普遍的人生大事“我要上厕所”为由，逃离了陈引月的视线。
解决完人生大事，亓玙漫无目的闲逛着。走了没两步惊喜地发现一排椅子，他靠坐上去，本来想着琢磨一下这破游戏是怎么回事，结果一阖上眼就睡着了。
.
【新人玩家筛选结束，现有玩家342名。】
【大厦共十八层，本次开放第二层，第十四层及以上。难度由下自上依次递减，难度越高权重越高。】
【请玩家谨慎挑选，尽快入场。一小时内未完成入场的玩家，实行物理驱赶。】
【空白游戏，没有规则。】
“物理驱赶？”亓玙被系统播报声吵醒，眼神还是木木的，没有聚焦，听到了个新词就咕喃出来。
好心路人飘过，头顶黑纱，看不清脸：“物理驱赶就是找个NPC，利用相互作用力这条高深的物理知识，把你剁了。“
真物理。
亓玙想道谢，可好心路人早不见了，可能是着急赶路。
他也懒得多想，双手搭在靠背上，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办。权重什么的不重要，他现在保命要紧。听系统的话，第十八层最容易，显而易见最适合他这种大脑空空的新人了。
想清楚了就抓紧时间入场。亓玙睡着的地方离楼梯不远，两三分钟就走到了。但看着望不到尽头的楼梯，不想动。
这么高级一个大厦竟然没有电梯？
他不信邪退出楼梯口，给上行的人让路，正左右扫视着，余光不小心瞟到墙裂了……好像不是裂痕。
亓玙走过去，只见一道黑线劈开白墙，约一米远的地方有个小到可以忽略的浅色按钮，快要与墙融为一体。
不知道什么想法让他神使鬼差按了下按钮。紧接着，悄无声息的，墙开了。
亓玙：“……”
高级的地方果然不同凡响，电梯都生怕被人找到。
他走进去，电梯又悄悄关门，若是不知情的人，说不定会以为他能穿墙。
无师自通穿墙术的人囫囵环视一番。
电梯里和牢笼差不多，铁墙，空空如也，所以为什么没有楼层按键？
“嘎达”电梯动了，亓玙的心也“嘎达”一下凉了。
封闭空间、随时能掉下去的电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冒着寒气的白炽灯，简直是鬼片最佳拍摄地点。
亓玙就这么看着铁门上的自己，看了有十几分钟。
期间尝试过打招呼，做表情，趁其不备摆个pose，和鬼片开头大不一样，没什么反常。
虽说等这么长时间总让人怀疑电梯是不是故障了，但转念想想，万一是把自己送去十八楼呢？还免了爬楼梯。
有这么一个心理暗示，亓玙心安理得允许自己靠着墙不急不躁的等待。
【叮，电梯已到达。】
【叮，为增强玩家体验感，本电梯在十秒后引爆，十、九、八……】
？？？引爆……体验你弟啊！
亓玙瞬间站直，长久等待引来的倦意一溜烟跑了。
电梯门龟速打开，伴随着死亡倒计时，像在故意折磨人的意志。
【五、四、三】
宽度刚能过人，他没时间辨别真假，侧身飞奔而出，刚跑没两步。
“嘭！”
炽热的火浪席卷而来，一半电梯门擦着他的手臂极速飞过，噗通落海里。
转眼，崭新的电梯犹如巧克力，在熊熊烈火中，熔化成一摊铁水，顺着电梯门飞过的影子，也由沙滩流向海底，消失不见。
真炸？？！
亓玙呆愣在原地，电梯一顿输出风风火火，白t上留下了焦糊痕迹，有种“砸不死你做个标记”的挑衅。
活该这破电梯门前冷落。
【欢迎来到第二层，请玩家迅速前往海底村庄，天黑之前发布任务。】
亓玙眼前一黑，心情无法描述的美丽。
等了十几分钟，还被炸一通，结果来到了难度最高的第二层。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这么折腾，有这功夫爬都能爬上来……
“我能去别的楼层吗？”他当然没指望系统能回答，但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阳光下，沙滩波光粼粼，勾去亓玙的目光。刚刚的遭遇虽然无法言喻的坏，但凡换个脆弱点的都能哭几场了，但微风拂过，白云连着湛蓝的海洋，还算惬意。
【不能。】
惬意个屁。
没有预兆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阳光被斩断，掉进深渊。海浪滔天暴涨，狂风送走微风，呜呜作响。
亓玙伸手挡了下眼前的飞沙，身上肌肉条件反射紧绷。不知为何，背后有种奇怪的触感。
“嘿嘿，你好啊。”熟悉的声音传来。
亓玙顿时猜到，深吸一口气，重重闭了眼。他这开了光的乌鸦嘴，呼叫翠果还来得及吗……
章鱼看到了亓玙咬紧的后槽牙，更带劲了：“相识一场，既然来了老子的场子，老子就帮你一把，走你！”
巨大的推力将亓玙推飞，耳边风声混杂着章鱼欠兮兮的调调，被迫自由飞翔，看着自己与沙滩越来越远，悲从中来。
爹的，烤了你。
“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