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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眼睛里面的感情实在是太冷了,冷到像是穿透了前世今生一样。

查管家一时语塞,想不通这过去懦弱无比的唐演怎么会突然间露出这样的神情,可当他想要认真去观察的时候,对方却已经低下了头看他递过去的诉状书。

“您意思是,只要我在这诉状书上盖上我的手指印,查家以后就不会再为难我了?”

唐演没有抬头,声音偏软,带着一些细不可察的担忧和恐惧。

他因为身上有伤,暂且还没有打理干净身上那些灰扑扑的地方,和手上包着的崭新的纱布便就成了鲜明对比,特别是在回答的时候还缩着肩膀,与过去那个懦弱的影子就自然而然重合在一起了。

查管家这才是松了一口气。

什么啊,看来他当真是老眼昏花了,他在查家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唐演是个品性的人吗?

想到这里,查管家就露出了一个虚伪至极的笑,“小公子是京都来的人中龙凤,查家宠着捧在手心里面都不为过,又怎么会为难小公子呢?”

“那查管家的意思就是,往后我就是打断了查昌的手脚,污他偷盗,查家人也会视我如己出,不与我计较分毫,甚至还会为我奔走替我澄清,将一切都安在查昌的头上吗?”

“什么?”查管家恍然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查管家还记不记得,两年前海桐书院发生了什么?”没有回答查管家的惊讶,唐演左手摩挲着纸张上未干的墨水。

“两年前海桐书院,查昌因为与人在考试当中作弊被先生发现,”

“这换做是以往,海桐书院必然是要开除作弊学生以儆效尤的,可为了不影响查昌的前途和名声,您与查知府携带两箱金银珠宝连夜赶往海桐书院与先生秉烛夜谈整宿时间。”

“原本应当在这次被开除的查昌,在几个月后,却成了我。”唐演说:“而已经被除了学籍的查昌,却重新回到了书院里面读书。”

“这还不算,不仅仅是我的成绩与试卷全部都被换做是查昌的名字,待我被赶回府中后还未有两个时辰,外面就已传遍了我在海桐书院作弊被夫子当场发现的事情,那些原本知道真相的学生与先生,个个都像是被人灌了哑药,一句话都不曾替我说过。”

“就这样,我替查昌背了整整一年的黑锅。”

“我有口难言,只要是一出门就会被人指指点点。自那以后,我深居浅出,后面还是查昌自己找上门来,他告诉我,那些人全部都被查知府收买,这回作弊开除一事不过是对我的小惩大诫,要是往后我敢反抗他分毫,便就会有更加狠厉的惩罚落到我的头上来。”

“我自然是不信,也试过反抗,结局却是被查昌在冬日推进水中,一连病了三月。”

“在那件事后,我好像就成了你们查家案板上,可以任你们拿捏的鱼肉。”

查管家在听见唐演提起来这件事以后就已经惊讶到了。

当年海桐书院一事他参与其中,自然知道这里面弯弯绕绕是有多少。

实际上以查家在安河镇的能力,查昌最多也不过是记上一个大过,根本就不需要牺牲唐演来换查昌的前途。

可查知府偏要自己的孩子身上没有一点污点,特意去了书信到京都问上面那人能否借用唐演处理此事,是上面的人同意以后,他们才敢这么做。

这也是为什么非要等到查昌已经被开除后他们才做了这件事的原因。

查管家听着唐演的话,隐约感觉对方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可他又不敢肯定,只能是阴沉下脸来看唐演,态度也不像是刚才那样圆滑。

“小公子,这是我敬重您,才会叫您一声小公子。您年少就在查家长大,难不成还真拿自己当做是唐家的三公子看待?您到底并非是嫡出,亲娘也是个爬床的,这么多年,唐家人对您都是不管不问的态度,查家还能容得下您都算是仁至义尽。”

“您在昨日将大少爷打成那样,又害得他平白多了一场牢狱之灾。查家现在愿意让你写一纸诉状和解那都是查家对您心有怜悯,要是真的查起来,那也是您先动的手。他姚狄青说到底不过是途径安河,等到他走后,您还在狱中,岂非得不偿失?”

这话就是明晃晃用牢狱之灾来威胁唐演了。

意思就是唐演先动手,查昌要下狱,他唐演也逃不过去。

而姚狄青到底不会在安河镇中久留,等到姚狄青一走,到时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了。

唐演到底会如何,那可不就是由着查知府说的算了吗?

如果唐演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十四岁小孩,倒还真有可能会被查管家这番话给唬住。

可惜唐演前生已经入过京都,尽管并未入仕,但走商的弯弯绕绕并不比官场上的人少,他自然知道查管家话中的漏洞。

唐演冷笑一声。

要是真的查起来?

以姚狄青的性子,要是真的追查起来,纵然能查到是唐演先动手,也可以查到是唐演自编自演嫁祸栽赃,也没准能追查得到他们查家与京都唐家一些不为人知的勾当。

除却唐家一事,他们查家本身就经不起人查。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海桐书院,查知府大手一挥就是两箱水色极好的珠宝,再加上堵住他人嘴巴的银两。

这些东西的零头,怕是查知府这三年来的俸禄都不够挥霍。

他唐演敢被查,也敢承担牢狱之灾。

他查家敢吗?

“查管家,我想您是弄错了。”唐演抬眸:“姚大人作为巡抚,自然不会在安河镇久留。而我作为唐家的儿子,即便是庶子,也并不会长久呆在安河镇中,您说要是到时候唐家来人接我,见我在狱中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查家又会面临怎么样的场面呢?”

查管家闻言,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摇头晃脑,对唐演笑道:

“小公子实在是少年轻狂,实话说吧,这么多年查家对您做的一切,那都是唐家默许的,不然查家可不敢对您动手,您本就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命,摆出那大富大贵的样子,又是给谁看呢?”

“是吗?”唐演反问:“我父亲为大周副相唐严致,母亲是江南富商之女胡璇樱,他们一人是百姓口中的绝世好官,一个曾是商行当中人人称颂的商户龙头。你当真以为他们二人会小气到连一个庶子都容不下?”

“十多年前朝堂动荡,不过是我的庶子身份容易成朝堂他人的把柄,所以他们才想办法将我送离京都,不如查管家想想,头几年我被送来时,唐家何时少过我的吃穿?”

“选择将我送往安河镇知府当中,也不过是不想我在庄子里面养成一个粗鄙之人罢了。”

查管家本来想反驳,可见到唐演目光笃定,他又有些犹疑。

毕竟事实确实是如同唐演所说,在头几年的时候,唐家还是会送来银两衣物以及书信的。

可后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本来来交接的人换成了另外一个,查家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接到了无需好好对待唐演的命令的。

这其中变化不大,但却很耐人寻味。

难不成,查家真的叫唐家政敌当做是枪使了?

想到这里,查管家的眉头已经逐渐拧紧。

要是当真是如此,那可是不得了了。

唐家作为副相府,想要捏死安河镇一个小小的知府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若当真是政敌坑害,唐家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那唐家怕也已经是被渗透到根的琼弩之末,实在是没什么好畏惧的。

查管家的心情如被被挂上了一杆秤,在唐演的话和相信自己的直觉上左右摇摆。

一时之间竟是不敢再逼迫唐演。

唐演见状便继续乘胜追击:“不往远的说,只说是在安河镇中。查管家作为查家的老人,自然是知道自己家老爷手脚不太干净一事,只拿最近的,夏季旱灾一事,朝廷拨款多少,有多少进了知府口袋,又有多少是进了灾民手里,查管家应当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吧?”

闻言,查管家的脸色大变,脸上已经没有了刚进屋子时候的风轻云淡之色,甚至眼中还跳跃起了几缕充满杀意的火光。

唐演却是丝毫没有畏惧。

“今年的夏季旱灾,朝廷拨款一万一千两。去年,庄稼因虫害失收,朝廷拨款六千两,五年前,朝廷为缓解水患,特意要在安河镇与周边修建堤坝与闸道,五年时间,拨款三万有余,可直到今年年初才修建好,到底是用了多少两,查管家难道不知道吗?”

“我可是听说,修建水渠的民工一天中午,碗中连一顿荤腥都没有啊。”

唐演说话的重量轻飘飘的,可却句句犹如重锤,狠狠凿在查管家的心脏上。

唐演每说一句,管家的脸色就要白上一分。

他人不知道,但查管家对唐演说的这些事件里面朝廷拨来款项的银两去向知道的是一清二楚。

其中不乏有些进了他的口袋里,不然他也不可能在外面还包了三五房妾室。

唐演必须要死。

查管家的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阴毒之色。

然而他的手还没有抬起来,唐演就已经开口:“你信不信,待我一死,查知府与邻近几个州县贪污的证据都会立刻被呈到姚狄青姚大人手中?”

“我要是你,现在便就马上回府去同查知府请辞,再收拾包袱细软连夜带着妻儿离开安河,躲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一辈子都不回来。”唐演低低笑道:

“你在查知府身边多年,不会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吧?”

这句话像是一条无形的蛇,生生缠绕上了查管家满布皱纹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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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相互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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