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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查昌拖着他七八十镑的身体,跑起路来倒是迅速。

刚才还被打得哇哇乱叫,现在就狼狈无比地犹如兔子蹬老鹰,逃得飞快。

拿着剪子的唐演没有半点要阻拦的意思,他站在一览无遗的小柴房门口,冷眼看着查昌朝着院子外面逃命。

而后,唐演便就无比冷静地转过头,他在房间里面看了一圈,再径直捡起了地面上的脏衣服。

紧接着,唐演便就用剪子胡乱剪了一通。

本身就已经脏兮兮的衣服在生锈的剪刃下成了一根又一根的碎布条,原本就灰扑扑的衣服现在更加显得狼狈。

他每剪开一件就随手丢在地面上,不一会儿,狭窄的地面上就已经堆了好几件已经破到不能穿的衣服。

做完这些后,唐演还觉得尤显不够,便就连带着床榻上那唯一一床破旧的夏季被子也给剪成了布碎。

最后,唐演坐在这房间的一片废墟当中,将剪子对准了自己的右手手臂比划。

上辈子作为商人的唐演很清楚什么样的牺牲是值得的牺牲。

在上辈子的时候,他拼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挽回自己这只已经半残废的手臂,可最终却没有任何一点起色,反倒成了他长久以来的执念。

而这辈子,唐演很清楚今天已经打了查昌那个混小子。

如果他今天不想办法让人知道他在查家的处境,只会迎来查家更加严厉的报复。

姚家姚巡抚就是唯一一个现在能给他提供帮助的人。

在比划了片刻以后,唐演深吸了一口气,再是一咬牙。

只见唐演用左手握住生锈的剪子顶端狠狠朝着自己现在尚且还算是光洁的右手手臂扎了下去,再沿着手臂一路向下划开,倒像是被人攻击着往手臂上划了一刀似的。

鲜红的血液瞬间就从伤口里争先恐后漫了出来,流了满地。

尖锥捅穿皮肤的痛感将唐演浑身上下都包裹了起来,这疼痛险些让现在本就虚弱无比的唐演晕过去。

唐演咬牙,愣是半点声音都没有喊出来。

要是有人呆在唐演旁边,必然会惊叹于唐演对自己的心狠。

唐演随手丢下剪刀,再是亦步亦趋地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跌跌撞撞走了几步。

他身体还在发着高热,再加上突然间的失血,每走一步都要发昏。

可唐演很清楚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晕过去,他咬紧牙关,慢吞吞挪动步伐。

-

查昌从小到大估摸都没有过这样的运动量,从这最偏的小柴房跑到前院院子里也就是短短的几十秒时间。

一边逃还一边嚎:“救命呐!爹!那小杂种要杀人啦!那小杂种要杀人啦!”

前院查知府本来正在招待当朝巡抚姚狄青几人,却隐隐约约听见耳边传来自己那个宝贝儿子的呼叫声,且越来越近,他心里面便就咯噔了一下。

他知道查昌对后院柴房里面养着的那个不好,也从下人嘴里面听说过好几次查昌会殴打那个没人要的私生子的事情。

早先他也说过几回,却没有对查昌有过任何实质上的惩罚,这也致使查昌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今天姚巡抚在,这小子竟然还敢闹出这样的幺蛾子!

查知府只觉得自己胸口鼓了一阵滔天怒火。

要知道姚狄青姚巡抚这人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早年有富庶人家犯事,错手将路边上的一个小乞丐打成了重伤。

原本那家人已经出了银子打点好了关系,当地知府也已经点头默许了这回事不再追究。

结果正巧遇上了姚狄青巡游到该地,在听说了这件事后,竟然是连夜开堂重新审问,最终不顾任何人的面子,直接将那子弟送进了大狱里,连带着收受贿赂的知府也被上奏,削掉了原本的官位。

今天要是知道自己家竟然敢虐待从京都送来的副相庶子,那自己还不得被扒掉一层皮!?

等到查知府想要吩咐人去阻拦查昌的时候,查昌已经哭着喊着冲到了他们一行人的面前。

小胖墩也顾不上这边众多宾客在,一心只想告唐演那个小贱种的状,便顾不上自己亲爹的表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查知府的小腿哭嚎。

“爹,爹,那小贱种现在能耐了,他要拿剪刀捅死我哩。”

查知府一听查昌出口,暗道不好,下意识就要去捂住查昌的嘴巴,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眼见着姚狄青刚才还疑惑的表情转为严肃,查知府就知道姚狄青是起了疑心了。

在心底骂了句净会惹事儿的东西,查知府唯能面上赔笑,转而对姚狄青道。

“怕是家中小儿与家中下人的儿子起了冲突,小儿愚钝,望姚大人您海涵啊!”

与家中下人的儿子起冲突?

唐演要是听见这句话,怕是要当场笑出声来。

这家中下人的儿子可比他要受尊重多了。

都是官场上的老狐狸,姚狄青岂能听不出来这是查知府在说谎,可对方已经这么说,若是自己非要搜查,那就是落了查知府的面子。

往日他所办得案子要不就是市井皆知,要不就是有人击鼓鸣冤。

现在这发生在别人家后院里的事情,姚狄青还真不好就这样冲进人家后院里面去。

不管是怎么回事,看查昌那个小胖墩身上大大小小的青紫,倒像是孩子们之间打闹留下的,至多也不过是下手重了点。

姚狄青思忖之间,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并未改掉脸上的严肃表情,扫视了一圈周身跟着伺候的下人,压低声音出口。

“这是知府的院里,想必查知府也不会知法犯法,若是当真受了什么欺压,你们尽管去驿站里面找我就是。”

这意思就是,要真遇到了什么情况,去找他撑腰,不用怕什么。

查知府听见这话,也不敢反驳,只能在旁边连连称是,可实际上心里面已经将姚狄青骂了千七百遍了。

查昌也在这个时候反应过来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可不光彩,他今天不过是看见自己爹对这位姚大人点头哈腰的,又联想起来前两日的时候爹爹说过,这位姚大人一贯喜欢收集名家字帖,更是对王羲之的行书字帖《兰亭序》最为情有独钟,才会想到要唐演给自己抄一份字帖送上去的馊主意。

谁知道今天那唐演就和吃了疯药一样,竟然还敢打他来了。

现在害他说错话,怕是今晚少不了一顿打。

思及此,查昌便就越发生气,刚才面对唐演的恐惧也不剩下多少了,只满脑子想着等到客人走后,要怎么好好对付唐演。

然而就在这件事要过去的时候,始终站在姚狄青身后的一名男子却突然开口。

“刚才查家小公子说是已经动了剪刀这样的伤人利器,若是就此揭过,怕是这动手之人往后必然仍是怀恨在心,要是一个不小心,对方与你查家鱼死网破,怕是要出事。”

“正好,如今姚大人和查大人均再在此,任他怎样胆大也不敢造次,不如现在就过去看看情况,要对方当真心有委屈,查大人也可及时更正。”

“要是怀有什么不轨之心,姚大人和查大人倒可以将他就此正法,两位大人看是如何?”

听了这话,查知府和姚狄青皆是一愣。

原以为此事就此揭过的查知府更是涨红了脸。

他觉得这人实在是有些多管闲事了,带着不满,查知府抬眼看向说话的那人。

这一眼却有些愣了。

——倒是一张……祸国殃民的好脸。

面前的男子身着暗红色的锦袍,分明还没入冬,肩上就已经盖上了一件防风的披风。

他剑眉星目,脑后束玉冠,面上是一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眼,唯一的美中不足便就是他双颊苍白,唇上也毫无血色,没有半点生气,在刚才讲话的时候,短短几句话也确实接连咳嗽了不少声。

瞧着就像是那种什么都会,唯独不会好好活着的死人相貌。

而这“死人”从最开始就跟在姚巡抚的后面,始终都没说话。

查知府起先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姚巡抚的身上,直到刚才对方说话才注意到拥有这样好相貌的男子跟在姚巡抚的身后。

倒都像是被刻意隐形了一样。

当真是稀奇了!

特别是对方周身的气度实在是不凡,尽管查知府并不知道这男子姓甚名谁,可在对方的面前,查知府便就感到接连的犯怵,连额头都冒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来。

查昌本来还在看这漂亮哥哥的样子,陡然听见对方要去后院给自己“主持公道”,也是吓得一张小脸惨白了起来。

这可不光是他打骂唐演的事情会暴露了。

要知道,就唐演那住的地方,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家在虐待唐演。

虽然唐演是个私生子,这要虐待的事儿也是唐家来信要他们做的,可真正实施的人也是他们,要因此丢了名声都是小事。

姚巡抚在这里,查知府这脑袋上面的乌纱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情。

可不等姚狄青和查知府回答,那男子便就已经先一步抬脚,朝着查昌跑出来的后院走了过去。

他略是一垂眸,声音里是不容许他人的半点拒绝。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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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好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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