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田一个劲的给玉无痕使眼色,然而那人也选择性的失明了。
“大人,这个公文是我抄写的。”玉无痕拿起公文,看向府丞大人。
卫褚年逾半百,微胖,看起来比蔡田更有京官的样子。
府丞大人先是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而后非常不屑的冷哼一声。
玉无痕大概不明白府丞大人这一声冷哼代表了什么。
不过以蔡田对卫褚的了解,府丞大人那一声冷哼是在说:“你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不知道无知的另一种说法叫不自量力么,你想往自己身上揽,也要看你有没有那本事。”
其实蔡田也觉得玉无痕担不起,因为他现在觉得后果远远不是被处罚或者臭骂一顿。
府丞大人不说话,旁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有些微妙。
许久,卫褚突然问:“你就是那个容胥公主举荐进来的?”
“是。”
没有人会对一个人伶人,还是一个靠女人爬上来的伶人有好感。府丞大人毫不遮掩眼里的嫌弃,“你说摊贩老板杀人的案子是你抄写的。”
“是。”玉无痕道:“与司务大人无关。”
“好,既然是你抄写的,那就去给我查清楚。”卫褚说:“查清楚了,大功一件,查不清楚,就滚蛋。”
府丞大人说完,大袖一甩就阔步走了。临走出去的时候,又听到他一声冷哼。
玉无痕看向蔡田,想询问一下府丞大人什么意思。
蔡田摇头,府丞大人是说“少年,有句话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蔡田心里其实挺苦涩的,他好像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府丞大人要在这种放平时都不当一回事的案子上做文章。
面前这个小子挺仗义的,可惜,终究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还是弃子
蔡田心里过意不去,不过当他想通了整件事情的始末之后,也就仅仅是过意不去了,毕竟有没有他,玉无痕都躲不掉。
为官之道便是处世之道,大人物的决定,他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所以他对玉无痕只说了一句。“刚才,多谢。”
“大人若能指点一二,便是大恩了。”玉无痕大概也知道自己是摊上了大事。
蔡田不由的多看了玉无痕一眼,小子,挺聪明的嘛,这就反应过来自己遇上麻烦了,刚才干什么去了,不是挺有底气的吗?
“府丞大人让你去查,你便去查吧,”蔡田道:“不过重新查这件案子,无疑是打京兆府的脸,你需得小心。”
能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小子,你好自为之罢。
***
晚间,公主府。
玉无痕刚抬脚跨进门槛,就听到容胥公主说,“玉无痕,你胆子是有多大,这才进督府司两日,就给我找了这么大的麻烦。”
玉无痕上前坐在容胥对面,“这点麻烦在殿下眼里,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不是大事,容胥心道你说的轻巧。“你可知道京兆尹崔绩是什么人?”
玉无痕自然不知道。
“崔绩的妹妹便是宜妃娘娘了。”容胥道:“宜妃得皇上恩宠,一贯跋扈,就是我母后,也少不得要忍让一些。”
妹妹是得宠的皇妃,怪不得崔绩有恃无恐。也难怪府丞大人会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他。玉无痕道:“殿下若是怕了,现在后悔还来的及。”
容胥凝视着玉无痕许久,仿佛透过他,能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驸马走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年纪,那日的雨很大,她跪在风雨中苦苦哀求。她的驸马,她一直都没有见他最后一面。
“你不必拿话激我。”容胥的神情里有莫名的恨意。“他遭受的苦难,我总要替他讨回来。”
“玉无痕,倒是你,这是被人当成了棋子。”容胥若有所思,“督府司怕是早就想对崔绩动手了,只是碍于他背后的人,才一直隐忍。”
“崔绩背后有宜妃娘娘,而我背后有公主殿下。”玉无痕接着容胥的话道:“我们鹬蚌相争,督府司正好坐收渔利。”
真是打的好算盘,从他进去督府司的时候,就已经下好了套,只等他自己往里钻。所以今日不管他是不是站出来,府丞大人都有办法让他揽下摊贩老板杀人的案子。
玉无痕在想,蔡田是早就知情,还是说他也是今日才想明白。
“督府司大概是不会想到,他们此举,正好替我们铺路。”玉无痕说:“要往上爬,总是要有垫脚石的。”
谁是棋子,谁是棋手,犹未可知。
“对了,与京兆府为难,崔绩怕是会暗中对你动手,”容胥道:“我派两个人跟着你吧。”
“不必,这点麻烦都应付不了,还怎么和公主殿下合作。”玉无痕起身,道:“殿下,若无他事,我先回去了。”
“等等。”容胥发现玉无痕最近总是不愿意在她这公主府多留一刻。
“公主还有事?”玉无痕回身问。
“我今日心情不佳,你抚琴一曲吧。”容胥倒像是真的有些烦闷,一手撑着鬓角,闭上眼叹了口气。
玉无痕本想拒绝,但,没有什么好的理由。只好叫人拿琴来。
侍女很快就拿上来一把琴放在玉无痕面前。
玉无痕看了一眼面前的容胥,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抚琴最忌的就是心有杂念,心思放不到琴上面,琴音自然不会很纯粹。
容胥睁开眼,看向玉无痕,“越听越烦,你回去吧。”
玉无痕才起身,就听到容胥抱怨了句“顶着本公主男宠的身份,听个琴都那么敷衍”。
玉无痕:“……”
出了公主府,果然沐清玥就在不远处等着。
“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向皇姐要人了。”沐清玥高兴的上前,围着玉无痕转了一圈,“皇姐她没有对你图谋不轨吧?”
玉无痕:“……”想对我图谋不轨的人是你吧。
玉无痕懒的理会沐清玥,直接走了。
沐清玥便在后面跟着。“你为什么不说话,皇姐她惹你不高兴了吗?”
祖宗你还有没有哪怕一丁点的自知之明,谁惹我不高兴你心里没数吗?
玉无痕一直不说话,沐清玥就有点受不了了。“玉无痕,这么晚了,本郡主还来送你回家,你就这态度吗?”
送他回家,他需要吗?
直到玉无痕进了清辉拂槛,都没有和沐清玥说一句话,和昨日一样,清辉拂槛的大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
沐清玥:“……”
玉无痕在院中都能听到沐清玥大喊了一声“啊……气死本郡主了”。
***
次日,沐王府。沐清玥昨晚一晚上没睡好,想到玉无痕,她就气的心口疼,昨晚疼了她一夜。
卉儿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郡主,该起床了。”
沐清玥突然坐了起来。“不行。”
吓的卉儿差点把水洒在地上。“郡主,你这又怎么了?”
沐清玥一边洗漱一边自言自语,“玉无痕不理我,我得想个办法才行,可有什么办法呢?”
“郡主,你怎么还在缠着无痕公子。”卉儿觉得被她家郡主缠着,玉无痕也怪可怜的。
“你这丫头会不会说话,”沐清玥道:“本郡主看上他,是他的福气。”
卉儿心道这福气一般人可消受不起。
公主府回来之后她便查过,阮子睿与玉无痕很早就相识,说不定能从阮子睿口中知道一些关于玉无痕的事情。沐清玥对卉儿道:“你这丫头胳膊肘总往外拐,我现在罚你去把阮子睿给我找来。”
“是谁呀?”卉儿问。
“是……”沐清玥想了想,阮子睿那人奸猾的很,满嘴胡话,说出来的话也不可信,还不如自己去问,便道:“算了,不找他了。”
苦闷的想了一个上午,沐清玥终于想到了一个点子。那就是“女扮男装”。
***
督府司,玉无痕将有关摊贩老板杀人案的资料都看了一遍,这才清楚了整个事情的原委。
死者是富户张家的独子,叫张大富,因为在街上调戏摊贩老板的女儿如兰,摊贩老板为了保护女儿,与张大富发生了争执,最后摊贩老板失手将张大富打死。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张家击鼓鸣冤,陈情上诉。
摊贩老板虽是被动还手,但杀了人是事实,本该是死罪,但念在摊贩老板是为了自保,故免死罪,改为流放。
当然,京兆府有审判的权利,却没有执行的权利。犯人无论是死刑还是流放,都得经过督府司审核,再由皇帝定夺。
如果督府司对案情存疑,自然是有权利去重新复查的。
理清楚了案情始末,玉无痕出门打算亲自去核实过程。刚出督府司大门,就看到一个俊俏的侍卫向自己走了过来。
只见那侍卫束发的玉冠润如凝脂,浅青的袍子,更衬的他清秀白皙。虽是仆从的装扮,依旧掩盖不住他灵动的气质。
玉无痕一眼就认出来人是沐清玥。“郡主又想做什么?”
“无痕公子出门,身边连个仆从都没有。”沐清玥说:“本郡主就委屈一下,跟在无痕公子身边当个小侍卫。”
这么招摇的侍卫,得有个怎么高傲的主子才能压得住。
玉无痕心道姑奶奶你难道不是存心让我难堪的吗?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他才会和这个魔女牵扯不清。
沐清玥也不管玉无痕一副心如死灰的神情,自顾自的扮演起小侍卫来。“公子,接下来我们去哪?”
沐清玥要做什么,玉无痕管不着也不想管。可堂堂沐王府郡主跟在他身边,还扮成个小侍卫,他还真怕自己会成为全京城的焦点,何况那是一个在“主子”面前趾高气昂的侍卫。
“郡主,饶了我吧!”玉无痕一副求放过的眼神,“玉无痕命贱,怕折寿。”
“公子这般推辞,是想让玥儿亲自来搀你吗?”沐清玥说话间,已经上前伸手去扶玉无痕的胳膊。
玉无痕:“……”我自己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