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痕已经到了最后一个人跟前,那人是宣毅将军的儿子闵应宗。
闵应宗没有说什么,而是将桌上放的两壶酒拿起来,把其中一壶递给了玉无痕。“请。”
玉无痕喝了一圈,已然有些醉意,这一壶下去,怕是要当场醉倒了。
闵应宗见玉无痕迟疑,道:“怎么,无痕公子不赏脸?”
玉无痕勉强露出一个笑来,伸手接过闵应宗递过来的酒壶。
阮子睿是知道玉无痕酒量的,此刻他已是勉强支撑,若喝了那一壶,只怕要人事不省。
“闵少将军是豪爽之人,不拘小节,”阮子睿上前道:“想必不介意我替无痕公子喝了这酒吧。”
阮子睿伸手去拿玉无痕手中的酒,谁知玉无痕却道:“无妨,闵少将军想尽兴,无痕哪有不奉陪的道理。”
阮子睿:“……”但愿你的身体有你的嘴硬。
闵应宗先干为敬,仰头一股脑喝干了一壶酒。
玉无痕喝的比较慢,下咽的也十分的勉强,到底还是喝完了。
沐清玥明显看到玉无痕的脸泛起潮红,不过还怪好看的。
一轮酒总算是结束了,各自落座。
容胥公主笑道:“诸位不必拘束,只管畅所欲言便是。”
大家天南地北的扯一番,再聊聊时政,为官之道。
玉无痕因为身体不适,早早的就离席了。直到宴会结束,沐清玥都没有再见到他。
不过她也不着急,接下来要做的是了解玉无痕的一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她和玉无痕是一场持久战。
***
厢房里,无痕坐在一旁,胳膊肘撑着旁边的几案,手指抵在自己的眉心上一下一下的揉着。
“喝了那许多酒,还没有晕过去。无痕公子倒是让本公主刮目相看了。”容胥上前站在玉无痕身后俯视着他。
闻言,玉无痕转头看着容胥,“总不能丢了公主的颜面。”
“当着众人的面被泼酒,此等侮辱,无痕公子还能一笑置之,”容胥转过去坐在玉无痕对面,身子前倾,凑近玉无痕的脸,“玉无痕,我是不是小看你了。”
“与公主殿下合作,自然是要忍常人不能忍。”玉无痕起身,“若无其它事,玉无痕先告辞了。”
容胥看着玉无痕的背影,冷笑一声。“外面都传你是本公主养的男宠,就这么回去,可不是一个男宠该做的。”
闻言,玉无痕转过身来,他就那么看着容胥,突然笑道:“殿下若想无痕留下,无痕自然求之不得。”
虽然知道是玩笑的话,虽然他说话的语气很平常,容胥还是有些窘迫,她怒道:“你放肆。”
玉无痕依旧一副风轻云淡。
“孟安常故意让我难堪,公主殿下却一直冷眼看着,不置一词。”玉无痕道:“以后,这些麻烦还请替我挡一些,虽然我不介意,但,毕竟我是公主殿下的男宠,外面传的难听了,殿下您面子上也挂不住。”
既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要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容胥掩去方才的尴尬,“我会的。”
***
清辉拂槛。玉无痕还未进门,就有一个小丫头迎了上来,“公子,你回来了,醒酒汤已备好,公子喝完便去沐浴,泡一泡一身的酒气。”
听到墨儿这般说,玉无痕已经猜到是阮子睿来了。“墨儿有心了。”
见玉无痕都没提他,阮子睿果然沉不住气的走了出来,“还以为你扎进了温柔乡,不知道回来了。”
“知道你今晚会在这里等我。”玉无痕道:“不敢不回来。”
阮子睿多日不见玉无痕,却突然在公主府见到,肯定是要来问个明白的,何况他亲眼看到那人喝了那么多酒,玉无痕的身体他清楚,又怎能放任不管。
这世上除了阮子睿,也没有别人肯关心玉无痕,当然还有一个墨儿,却不过是个小丫头。
说话间二人已经进屋,墨儿将一碗醒酒汤端到玉无痕面前,“公子请。”
玉无痕仰头喝下,墨儿又道:“公子,热水已经备好,先去沐浴吧。”
玉无痕朝里头走去,却发现阮子睿也跟了进来。
“你要看着我沐浴?”
阮子睿没觉得有问题,“不能看吗?”说完好像觉得不对,于是又道:“谁稀罕看你,我有事问,你身上酒气那么重,自然是要泡很久,难道要我在外面等着吗?”
玉无痕:“……”好像有道理。
撑到现在,玉无痕也是真的受不住了,泡进浴桶后便开始闭目养神。要不是边上阮子睿一直在唠叨,他怕是会睡晕过去。
“你干什么非要喝那么多酒,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清楚吗?估计又要好一段时间不能安生了。”
玉无痕只想说阮公子你话太多了,吵的我不能安生。
见玉无痕没应,阮子睿又道:“喝也就喝了,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疼也是你,难受也是你,我计较个什么劲。”
对呀,阮公子你计较个什么劲。
“你到底想干什么呀?为什么要去公主府,”阮子睿怀疑那人已经睡着了,抬头看了一眼,“别告诉我什么男宠之类的,玉无痕,我还算了解你吧。”
是谁说“玉无痕,我可不敢说我了解你”来着。玉无痕这才睁开眼,看向阮子睿。“子睿觉得我能做什么?”
怎么还反问上了。我要知道,还问你干什么。“你能做的多了。”
“哦,子睿不妨说说看。”
阮子睿知道那人是故意的,再这么扯下去,他的问题也就被忽视掉了。
玉无痕一贯如此,只要是他不想说的,怎么问都不会有答案。他了解这一点,索性就换个话题。“哎,沐王府的小郡主跟你认识?”
说到这,玉无痕神色一顿,他低眸沉默了许久,才说:“不认识。”
骗鬼了。阮子睿心道我都看出你心里有鬼了,何况那小郡主今日明目张胆的问你情况,怎么可能不认识。
“外面传沐王府的小郡主是个魔女,我今日是领教了,一言不合就动刀。”阮子睿兴趣很大,“哎,以前你没少受她欺负吧。”
玉无痕没说话。
又不肯说,正经事不说也就算了,这么一点小破事还不肯说,还是朋友吗?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阮子睿只好威胁。
“既然在你这里问不出什么,我只好亲自去问小郡主,”阮子睿扬眉轻笑,一副就威胁你了的神情,“正好她今日问我你这两年在干什么,为何会出现在公主府,我也就一并告诉她好了,反正那小郡主喜欢胡闹,要是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玉无痕半响没有说话,就在阮子睿以为威胁无效时,突然听到他说:“以前见过几次。”
“哦,”阮子睿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哎,不对呀,就见过几次,人家就对你那么关心,“那你的事我对她说还是不说?”
“随便。”玉无痕闭上眼,再不说一个字。
***
次日,督府司。
玉无痕的工作就是跟在司务身边抄抄写写,这是他为官之路的开始。
督府司是直属于皇帝的监察部门,督府大人下面设少府,府丞,佥事,再往下还有经历,都事,检校等数不清的官员,而司务是从九品的芝麻小官。不,七品就已经是芝麻官了,从九品,算是尘埃了。
玉无痕跟着的司务大人叫蔡田,是一个四十出头,偏瘦的男人。
司务的工作就是抄写公文,整理收纳文书。蔡田其实很忙,司务有几人,但督府司监督的是全国上下的官员,文书多的能把司务大人给压死,玉无痕来了,正好替司务大人分担了一些。
蔡田看着专心抄写的玉无痕,“小子,听说你是容胥公主举荐进来的。”
“是。”玉无痕一边答话,手上的工作却没有停下来。
“在我这不兴这一套,谁举荐进来的都得给我好好干活。”蔡田以长者加领导的身份道:“你小子听清楚了吗?”
玉无痕很认真的答道:“是。”
玉无痕的态度,可不像是一个伶人该有的,没有刻意逢迎,连一声“大人”都不曾喊过。就是很平常的语气。
其实蔡田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何况一声“大人”会让人折寿,且不说这高官云集的京城,就是这督府司,但凡是个官都比他品级高。
蔡田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进督府司前,容胥公主就给他造了一个干净清白的身世,不过玉无痕在京城名声比较大,见过的人也不少,伶人这个身份是掩盖不了的,只能是给他造一个干净清白的祖宗,说祖上是地方上有名望的读书人,后来遭逢变故,才流落京城。
“玉无痕。”
听到这个名字,蔡田手上的笔就掉到地上了。
一个伶人,还是一个名声在外的伶人。蔡田不仅要问,这天道是怎么了,凭什么一个伶人都可以来当官,虽然是个尘埃里的尘埃,可好歹是京官,多少人求不来的。
见蔡田愣在那,玉无痕叫了一声:“大人。”
蔡田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伶人好,伶人好。”
这下尴尬的过头了。当然尴尬的只有蔡田,玉无痕已经无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