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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炎,不复早晨清凉。谢清嘉捂着肚子走出教学楼没几步,那沉甸甸的坠痛越来越明显,头晕眼花的晕眩感让他几乎站立不住。

眼睫耷拉着,他找了棵树,勉强靠在上面,一手按着腹部,一手半死不活的从书包夹层里掏东西,疼的太厉害,指头发软发抖,掏了出来还没拿稳,那东西就掉在了地上,滚远了。

谢清嘉眯着眼睛,冷汗打湿漆黑额发。他小声抱怨了一句:“真是……倒霉。”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整个人像一瘫烂泥,控制不住的往下滑。马上就要瘫坐在地上时,一只手突兀出现在他眼前,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如玉的掌心里静静的躺着一颗草莓硬糖。

谢清嘉恍惚了一瞬,没顾得上看那人是谁,就抬手去够。指尖擦过掌心,撩起一阵酥痒,谢清嘉哆嗦着手撕糖纸,却弄了半天也没撕开,模样看上去急切且狼狈。

那人顿了一下,重新拿过来那颗糖,亲手撕开,递到他唇边。谢清嘉迷蒙着眼神,本能的伸出舌头把糖块卷了进去,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他终于感到好受许多,虚弱的用上目线瞟了一眼这给他递糖的好心人,发现是谁后,即将脱口而出的“谢谢”忽然拐了个弯,吞了回去。

又是他?

“本来以为你是装的,”薄以扬眼眸懒倦的睨着他,拇指无意识的扫了扫掌心,似乎要将那痒麻感觉扫去,“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谁装了,”谢清嘉咕哝道,仰了仰脖子,喉结滚动,眼尾有些红,“好疼……”

薄以扬瞥了一眼他校服被粗糙树干蹭起露出的一截白嫩纤瘦腰身,眉尖微挑:“你准备继续坐在这里?”

“……”谢清嘉犹豫了一下,“你要送我去医务室吗?”

薄以扬低头看着谢清嘉,他略微有些下三白,从上往下凝视人时有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和与他清冷气质截然相反的狠劲儿;谢清嘉也抬头和他对视,眼神是微亮的,似乎有些期待。

像某种眼睛圆溜溜的幼兽。薄以扬想着这样的比喻,伸手扯着谢清嘉胳膊把他拽了起来,动作算不上多温柔,但也没让谢清嘉痛,只简短问:“能走吗?”

谢清嘉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自己说不能走,那眼前这个人会不会把他背过去?

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就很难磨灭,跃跃欲试的心思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于是谢清嘉果断摇了头:“不能。”

顿了顿,还胆大包天的对眼前这个刚认识了一个上午的帅哥补充了一句:“疼的厉害,要背着。”

薄以扬正准备扶着他,听见这几个字,似笑非笑的回头,打量他几眼,然后喊他的名字:“谢清嘉。”

他说:“别作妖。”

明明刚认识不久,这兄长管教幼弟般的语气却诡异的让谢清嘉产生了服从感,本能的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薄以扬把他带去医务室,一路上谢清嘉乖乖巧巧,也没喊疼。直到医生嘴里吐出“胃炎”两个字,才震惊的张大了嘴,脱口而出:“什么?”

他紧张的说:“我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得胃炎?”

“只要是个人,都会有得胃炎的可能,这个病不分年龄。”医生老神在在,“是不是最近作息不规律,或者吃什么不卫生的东西了?”

谢清嘉想起昨天跟大胖在路边摊吃的那些串,沉默了。

这回是强拉着他去撸串的大胖害了他。

“打个点滴吧,”医生说,“顺便过来缴费。”

谢清嘉正想站起来,一只手按下他的肩头,谢清嘉抬眼,便看见薄以扬长腿迈开,跟医生走了。

输液输到一半,阳雪赶了过来,看到半躺在长椅上唇色惨白的谢清嘉,担心道:“嘉嘉,你这是怎么了?”

“急性胃炎,”谢清嘉见到阳雪像是见到了亲人,再看见阳雪担忧的表情委屈巴巴的撇了撇嘴,半是陈述事实半是撒娇道,“阳雪,我好疼呀。”

声音软绵绵黏糊糊的,谢清嘉手上插着针,眼尾湿润泛红,尾音也仿佛带着钩子,可怜巴巴。阳雪心疼坏了,连忙上前替他揉揉肚子,低声道:“胃很疼吗?”

“嗯……”谢清嘉没精打采的把额头抵在阳雪胳膊上,“阳雪,你再不过来,我就要死在这了。”

一旁正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的薄以扬听了这话,长眉微微一挑,半笑不笑的瞥了谢清嘉一眼。

打个吊针也能说的这么凄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什么绝症,马上就要不久于人世了。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娇气腻歪的男生。

随手拿起椅背上挂着的外套,薄以扬站起来,睫毛长长的垂着,在眼睑下打下一片淡淡阴影:“既然有人照顾你,那我就走了。”

“唉,等等,”谢清嘉有点别扭的喊住他,想起这人刚刚帮自己付了费,还陪了自己这么长时间,实在是做到仁至义尽了,“刚才谢谢你啊,那什么,要不要加个微信?回头我把药费转你。”

谢清嘉提出这句话,其实除了明面上的理由,同时也是有一点私心在里面的。

他说不清楚这私心具体是什么,但确实是有一点想和薄以扬拉近距离的想法。

他应该是个不错的人,我是想跟他当兄弟。谢清嘉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薄以扬却对他的这个提议并不怎么感兴趣:“不用了。”

“你自己留着吧。”

说完抬脚迈出了医务室,医务室里少了一个高大的人,顿时空落下来很多。

谢清嘉被他拒绝的愣了愣神,足足过了十几秒才转头看着阳雪:“他说什么?”

阳雪一脸一言难尽:“嘉嘉,我觉得他应该是不想在这点小钱上计较,不是不愿意加你。”

谢清嘉:“……”

薄以扬没坐公交车,抄了近路往家走。

新家位置很偏僻,处于城市边缘的居住区,无论是服务设施还是公共空间都很匮乏,老旧的房间更是简陋的不像样,称得上一句家徒四壁,但胜在房租便宜。

以薄以扬如今的境况,也只能住得起这样的房子了。

走过长长的狭窄的巷子,两边不断有站街女朝薄以扬嬉笑招手。她们衣着暴露大胆,劣质化妆品勾勒出来的脸庞带着献媚的笑意,看见模样不错的男人就争先恐后的抢生意,更别提像薄以扬这样的年轻小帅哥,更是成了她们之中的抢手货。

“帅哥,要来跟姐姐耍一耍吗?给你打折呦!”

“看上去年纪不大,倒是冷淡的很,连理都不理咱们一下。”

“该不会是那方面还没被开发过吧,哈哈哈……”

“那不是正好,让姐姐帮你破了处!”

薄以扬一路面容平静,目不斜视,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两边的人,听到她们的笑声和笑声一般,而这段路走了三分之二时,终于有个大胆的女人伸手抓住他的校服袖子,还称得上是青涩稚嫩的脸庞带着与年龄格格不入的暧昧笑意,盈盈的朝他抛了个媚眼:“帅哥,要进来玩一玩嘛,我很便宜的。”

薄以扬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酒红色的长裙,衣料劣质而廉价,涂的鲜红的指甲略长,勾住他的袖口,缠绵悱恻,欲语还休。

往上看过去,女人的那张脸并不算是十分美,但因为年纪轻眼睛浑圆,像幼鹿一般模样,浓妆艳抹之下竟然藏着几分纯洁天真,让薄以扬脑子里没来由的闪过一张年轻男生的脸,艳丽,稚嫩,有勾人的泪痣和桃花眼,眼神却无辜。

只不过眼神相似,出身就大为不同了,那个人一看便是从小在浓浓爱意里长大的娇贵小少爷,而眼前的女人……卑贱如野草,低微如尘土,只能沦落在烂泥里,匍匐着,放弃尊严的讨生活。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恍神的瞬间,女人已经眼疾手快的扯住他的手腕,意欲往屋里走,但还没走上两步,手臂就被人反制住了,下一秒一只手轻轻抬起女人的下巴,薄以扬垂眸与她对视,唇角似乎戏谑的勾了勾:“你刚才说,你很便宜?”

薄以扬本是极为英气冷酷的长相,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不坠凡尘的冰神冷仙,但这抹带了邪气的笑冲淡了他整个人带给人的疏离之感,反添了几分不羁与桀骜,甚至隐隐含了浪荡之感。

女人因着他周身巨大的气质变化惊的眨了眨眼,一时之间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磕磕巴巴的道:“是,是的,你要是愿意的话,我给你打五折……”

“听起来不错,”薄以扬玩味一笑,眼眸里似乎含情,但下一秒唇角放下,周身的气场忽然就冷了下来,“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女人晕晕乎乎的问,“只要你答应,我,我都可以让步的……”

薄以扬眼中带着怜悯与轻蔑,轻轻巧巧的撇开女人的下巴,像是撇开了一个脏东西似的。

他慢条斯理的抽出纸巾细细的擦拭手指,语气寒凉:“我从来不玩便宜货。”

就算要玩,也只玩那最为漂亮娇贵的一个。

不会屈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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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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