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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本是应该令人感到鄙夷的,可李燕说这话时的李清坦然,语气也十足淡漠,竟然让众人一愣。

蔡霖是这里的小霸王,平日里李燕见了他话都不敢多说,何时用过这种质问的语气?而且这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一丝命令般的询问。蔡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骂出声,反而道:“难道不是吗?”

“原来是这样的吗……”李燕自言自语了一句,突然笑了笑,看向李玥和李清二人:“大姐,二姐,他人不知道便罢了,你们也不知道吗?怎么也不为燕儿辩解一二?”

李玥和李清同时怔了怔,突然想起离开前自家母亲的叮嘱,在李燕落水这件事情上千万不要说错话。李清到底比李玥顾全大局些,立刻道:“是的,你们莫要胡说八道,当时我与五弟一道的,我亲眼所见,是五弟不小心才滑入水中,那时恰好睿王殿下到了,这才撞见。和爱慕完全无关。”

李清说的这般笃定,众人虽然不信,却也没有方才那么严肃了。

却见李燕开口道:“非是亲眼所见便妄言,贤文馆不仅要教习功课,怕是品德也要一并教养。况且爱慕一言,本是美好之词,为何说的如此不堪?我李燕爱慕一个人,也要爱慕的有尊严。睿王殿下天潢贵胄,哪是我能够肖想的?诸位错了。”

这世上,要想一下子改变印象很难。况且他之前痴恋萧洛的事天下皆知,现在说不爱,怕没有人会相信。

但无论如何,划清界限总是要有的。

话音未落,便听得一个赞叹的声音响起:“好一个爱慕的有尊严!”

自外头走进来一名年轻女子,约摸二十出头的模样,一身淡青长裙飘飘然,生的媚眼如丝,身材更是婀娜多姿,瞧着是个美丽之人。

她走进来,赞叹道:“说的不错,爱慕之心皆有尊严,并非做取消嘲弄之意。贤文馆虽是教习功课,德行却也需勤练才是。”

诸位学子皆是不吭声了。

李燕紧紧盯着那女子。

房淑华,贤文馆的书数先生,虽一阶女子,但思维开阔,德才兼备,是贤文馆唯一一个以秀才之身入堂教学的女子。

房秀才性情温和耐心,比起其他严厉的夫子,在学生中更值得尊敬。

便是如李燕这样时时掉书尾的人,房秀才也从未责骂过,都是一遍一遍耐心讲解。

若只是这样的话,这人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先生。品德才学都是万里挑一,可惜,李燕还知道她的另一个身份。

萧洛最依仗的幕僚,后来萧洛登基后,封了她做国师。国师,春风得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作为国师来说,她也的确做得很好。

李燕以为,房淑华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最后废太子的时候,她作为萧许最信任的好友却什么都没说。

李燕和房淑华的私交,算起来也算不错。

当初李燕去秦国做人质的提议,就是房淑华提出来的。

她说:这都是为了前凉的江山着想,若是将军此去可以解陛下燃眉之急,日后江山万里,都有梁宇威名福荫照蔽,天下人都会感激将军的恩情。

可事实上,当他三年之后重回西凉朝廷时,后宫多了名苓贵妃,而这些往日敬他如主的国师手下们,却对他开始有了防备之心。

废太子的时候,李燕甚至放下身份,跪下求房淑华将萧与留下,她是萧洛的亲信,只要她开口,萧洛肯定会听她的意见。

可是房淑华却背过身去,沉声道:“燕将军,陛下决定了的事情,微臣也无能为力。”

“国师!难道你就这样看着往日挚友的儿子被废被除吗!你觉得这样对得起萧许的在天之灵吗!此事不可为啊!”他怒极,咄咄质问。

“这已是大势所趋,将军,认命吧。”女人叹息着道。

认命吧。

人怎么为什么要认命?

若是重来一世,还要认命,岂不是太可悲,太可恨!

李燕目光沉沉的盯着前方的女子,她光明磊落,她见死不救,她温婉可人,她也冷酷无情。

作为臣子来说,一切为了江山着想,房淑华是一个忠臣。

但是……只要她最终站在萧洛那边,这辈子就注定与他誓不两立!

现在这个时间,萧洛应当还没有收服房秀才,那么,是在那之前斩断他们的可能将房秀才拉到自己身边?还是干脆……先将这个女人扼杀在摇篮里。

房淑华放下手里的书卷,敏感的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她抬起头,迎上了李燕意味不明的眼神。

李燕坐的位置比较靠后了,即使是这样,他仍然执拗而端正的看着自己。这种感觉有些奇怪,房秀才觉得,那种目光包含着一种审视与判断,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利弊,评判着什么。再延伸一点,是一种带着一种挑剔的俯视。

她动作一顿,想要再看清楚李燕是什么神情,便见少年捡起桌上的笔,低下头去。

房淑华心中一笑,摇了摇头,一个小孩儿怎么会有那种居高临下的神情呢?至于判断和审视,那更不可能了,李燕可是整个贤文馆最蠢笨怯懦的。

她整了整东西,开始了今日的授课。

——

整个国二的学生都有些昏昏欲睡。

书算课本来就容易令人感到乏味,即便房秀才教习的如何精彩,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正是跳脱的年纪,哪里就能听得进去。加之又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各个都有些打盹。

若是别的先生,定会拿着戒尺开始训斥,偏偏房淑华性情温柔,从不惩罚学生。是以她的课上,众人胆子也是最大。除了书算常拿第一的李清听得认真,其余的人都百无聊赖的做着自己的事。

今日李燕却不同。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房秀才,坐的端正,似乎听得极为认真。

这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因着他平日里最厌恶学习,书算更提不起兴趣,眼下没睡着已经是奇迹,居然还会认真听课?

与李燕坐一桌的是个穿着绣菊纹薄袄裙的秀丽少女,神情有些倨傲,见李燕如此,忍不住露出诧异的眼光,对李燕认真听课的举动不时侧目。

李燕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上辈子他对书算没兴趣,可后来作为左膀右臂辅佐萧洛,刚开始一切根基不稳,维持府衙生活也要精打细算。他这个将军也要缩减用度,大约亲自做过之后,便觉得书算也不那么难了。朝中大到与礼仪的开销用度,小到宴会杯子点心,账目多而杂,那些都一一看过了。这些书本上的书算,又算的了什么?

他只不过是想要更加努力的看清楚,房淑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罢了。

只有这样,他才能知道对这个人,什么样的手法更合适。

少年这般专注的神情,落在身边少女的眼中,已经是觉得十分不同寻常。

待书算课结束后,房秀才走了,李燕才收回目光。

身边少女碰碰他,语气中带着惊讶:“李燕,你是不是中邪了?”

“为什么这样说?”李燕问。

面前的少女是光禄勋家的嫡女冯安宁。

冯家当初也是京城中的勋贵朝臣,冯安宁从小被养成了骄纵的性子。可上辈子,冯老爷站错了队,新皇登基被革职后,冯家为了保全这个女儿,只能将她提早的嫁给了远房的一位表哥。之后冯家落败,冯安宁嫁人后却也没得到什么好结局。那位表哥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冯安宁进门没一年,养了个外室,儿子都有了,还骂她是冯家留下的包袱。冯安宁哪是能受委屈的脾气,当即就拿了剪子和外室同归于尽了。

前生种种,如今看来皆如过眼云烟。再看面前神情高傲的少女,哪能想得到后来的衰败结局?

李燕现在看贤文馆的少年少女,就像在看萧与和婉瑜那么大的孩子,倒是难以生出置气的感觉。除了像李清和李玥那等口是心非的小人,大多数的人,都不过是被娇宠坏了的孩子罢了。而这些娇宠着养大的少年少女,在未来不过十几年时间,便会领略到命运的残酷。

见他不说话,冯安宁有些不满,道:“你是在故意无视我吗?李燕,你今日这般刻苦,莫不是为了一月后的校验吧。听你姐姐说,你可想趁着校验出风头,好让睿……别人看见你。”

到底是孩子,刚才听了房秀才的话,这会儿便不把爱慕睿王的一套说出来了。

“校验?”李燕挑了挑眉。

贤文馆的校验,设在每年十月。

校验是对学堂里每位学子的考验,特别优秀的学子将能进入才艺展示,而最重要的是当日会有许多大儒朝臣观看,皇子也会在一边瞧着。若是有不错的学生,或许能因此得到进入仕途的契机。

总之,将自己的才学展示给别人看,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出风头的事情。是以每年的校验,众人都拼尽全力希望能拿个名头下来。

国二中,李玥的才学最盛,每年都能在校验中独秀一枝。李清虽然不比李玥在诗词歌赋上的造诣,书算却名列前茅,这一项上总也能拿个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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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房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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