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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轮回镜上看得见前世,却看不得今世,若想看就只能到这人间走上一遭,对七情来讲也算是项乐趣。

或许受到了黑白无常的影响,七情去到了浙东一带,正好赶上了人间的中秋节,明明是夜间,却到处灯火通明,人们都兴高采烈,集市上也热闹非凡。

耳旁传来了小贩叫卖的声音。

“这位公子要不要尝尝我们这新出的玫瑰豆沙味的月饼。”

七情依声望去,对着小贩摇了摇头。

小贩依旧不死心的问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见小贩似乎没有停止搭话的打算,七情又依言点了点头。

“我看公子这身打扮,定也是来看这钱塘江大潮的吧,这钱塘江大潮景色堪称一绝啊,刚不少文人雅士从我这买了月饼前去看了。”

七情从怀中拿出了钱袋,“既如此,我便买一个尝尝吧。”

“好嘞,公子您拿好。”

七情从小贩的手中接过月饼,跟着街上的人流,朝钱塘江走去。

人间每逢佳节,美景之处必定人满为患,此去定能寻到众多将死之人,打从七情休假后,就不喜欢与将死之人结识了,只是按照规章程序办事。

去的路上七情拿出了怀中的名册,用作记录,该名册唤为无名。

无名不需要笔,只需七情看一眼将死之人,那人的名字与命数自会出现在这名册上,而在凡人看来就是本空白名册。

只是到了钱塘江,还未寻那将死之人,七情便被一群前来观潮的人间女子围了个寸步难行,不过围上前来的都是些丫鬟,真正的小姐,都在后面等着七情把视线放过去,只可惜她们是要失望了。

七情把手中的名册收了起来,以免褶皱。

怪就怪,七情此来人间并没有化去原本的面貌,地府的人自然不能与人间的日子相算,所以七情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岁冒头的模样,一袭黑衣更是将他衬托的肤白貌俊,漂亮又不失英气。

虽然七情总是冷冰冰的不爱笑,但就算不笑也丝毫影响不了他这张好看的脸。

人群众多,七情也不好施法离开。

好在钱塘江大潮提前涌来,七情这才脱了身到了观景人群的外围,还与钱塘江中的江神点头打了个招呼,方才钱塘江大潮提前涌来,就是江神帮助了七情。

“你这小杂种敢偷我钱袋,给我抓住他。”

七情寻声望去,是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明明在被追却是笑着的,一脸的玩世不恭。

可大多数人都被这奇景吸引,外加喷涌的大潮击打着岩石,发生了巨大的水浪声,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事情,况且就算听到了,也未必想管这闲事。

少年瞅准人多,一溜烟,便消失在了人浪中,但以七情的五感和神识,追上这少年并非难事。

少年跑到了小巷之中,确定没有人追上来之后,少年停止了奔跑,将到手的钱袋抛入空中,稳稳的接住,又瞧了瞧无人追上来,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少年把钱袋揣入怀中,还未等离开,身后响起了悠悠的声音,在小巷中回荡。

“你可知偷鸡摸狗,抢劫钱财,死后是要进火山地狱,受火灼之苦。”

听见声音,少年有些害怕,以为自己大半夜见鬼了,但还是壮着胆子回过头去。

结果转过身却呆住了,眼前这人虽一袭黑衣,却长着一张极为清新俊逸的脸,一双眼睛如潭水般明亮澄澈,若眼前这个人穿的是一袭白衣,一定会更加好看。

就算是鬼,也是个好看的鬼。

随即少年回过神来,头扭向一边,切了一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偷的那个人就是个好人。”

七情如实回答道,“不知。”

“就算是下地狱,我也不要做个饿死鬼。”

饿?

七情从怀中拿出了从小贩那里买来的月饼,递向了少年说道,“饿的话,这个给你吃。”

看着七情手中的月饼,少年眼中的戒备化开来些,心中有了些许期待,但还是不相信的问道,“你会这么好心给我吃?”

少年不相信七情也没有坚持,收回手准备离去。

“等等,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少年跑上前抢走了七情手中的月饼,继续说道,“不过,你可别指望这个月饼就能收买我不再偷东西。”

说完,少年转头跑离了七情的视线,在七情看不到的地方,少年吃光了所有的月饼。

这月饼可真甜。

少年之后有回过那个小巷,却没有了那抹好看的身影。

七情再次看见少年是个阴雨天,天空中布满了乌云,雨将下不下。

少年被人按在地上打的半死,眼神中却依然透着不服输的劲,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这小子都被抓住几回了。”

“也是个可怜的娃,父亲欠债上吊死了,一年后母亲也死了。”

“再这么打下去会死人的吧。”

“死了也好,下辈子投胎,去一户好人家。”

七情看了眼地上的少年,少年的眉间并无气体,少年并非将死之人。

大雨骤至,周围看热闹的人才四散而去,被偷之人既拿回了钱袋又出够了气,便也作罢,临走前又对着少年补了两脚,方才离去。

见人都走没了,少年才蜷缩在地面上发出了些许呜咽之声,不过这细微的哭声都被雨水所覆盖。

七情拿着伞走到了少年的面前,为少年挡去了大半的雨水,少年知道有人接近了,便咬住嘴唇停止了呜咽之声,却不曾想是那日在巷子中见过的人。

少年的心里升起了一股挫败感,少年不想这幅样子被他看到。

七情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少年问道,淡淡的问道,“你怕死吗?”

少年冷哼了一声,强撑着摇晃的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毫不畏惧的盯着七情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不怕!”

死难道会比活着更可怕吗?

即便少年再逞强,也不过是强弩之末,转过身没走几步便重新摔在了雨水中,溅起的泥水浸染了少年的衣衫,浑身脏兮兮的。

七情把少年提拎回了自己在山林中临时搭建的小木屋,看了看自己干净的床铺,七情有些嫌弃的看着浑身脏透的少年,把少年脱光,稍做清理之后,才肯将少年放在了自己的床上,又帮少年盖好了被子后,转身离开了小木屋。

待七情办完了公事从地府回来,少年已经醒了过来,光着白花花的身子,坐在桌边喝着七情的茶水。

因为光着身子,少年身上的淤青与旧日伤痕一览无遗。

七情在少年旁边坐下,淡淡的说道,“既然醒了为何不走。”

见少年没有回答自己的话,七情抬眼望去,才发现少年一直在看着自己,发现七情看向自己了,少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光着身上坐到了七情的身上,双臂紧紧环抱于七情的胸间,抬着脑袋盯着七情的脸傻笑。

少年呆呆的望着七情,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呀?”少年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七情想把少年弄下去,却不曾想少年把自己圈的更紧了。七情可以动用法力将少年强行赶下去,但七情没有选择这么做。

看着眼前满眼笑意的少年,让七情有了片刻的失神,少年笑起来很好看,目如朗星。

待反应过来时,七情已经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陈愿。”

少年没有放开七情的意思,继续问道,“那我可以叫你愿哥哥吗?”见七情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当做七情默认了,少年小心翼翼的轻声唤道,“愿哥哥。”

“嗯。”

听到七情的轻声应答,少年嘿嘿一笑,露出了整齐的牙齿,笑着说道,“愿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七情微微一怔,如潭水般静澈的眼眸滑过了一丝波澜,随即恢复了正常,七情抬起手,抚上了少年的额头,有些烫。

想必方才的话,也是因为发热乱讲的吧。

七情掩盖了内心细微的波动,淡淡的说道,“勿要乱讲。”

说话的同时,七情就着少年环抱自己的姿势,尽量避开少年身上的伤,将少年抱回了床上,盖好了被子。

少年虽不想放开七情,但也明白七情不赶自己走了,便放开了七情傻傻的笑着说道,“真的,愿哥哥你比那钱塘江大潮还要好看。”

少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那日在钱塘江上,少年本想在窜进人群前,看一眼那钱塘江大潮,一眼望去,少年看到了站在江边的七情,反应过来时,少年却只记住了七情的模样。

即便愿哥哥身穿一身黑衣,立于夜色之中。

所以当在小巷中再次看到七情时,少年有一瞬间呆住了。

看着头脑不清醒,一直冲自己傻笑着说胡话不肯入睡的少年,七情缓缓的问道,“你唤何名?”

“我姓江。”

“何名?”

“我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姓江。”

说着,少年的星眸暗了下来,少年闭上眼睛,努力的想要回想起来,可脑海中却尽是些不好的回忆。

“可有为自己想过名字?”

少年摇了摇昏沉的脑袋,从四岁起少年便失去了唯一的至亲,这十二年来,保命都要顾不上,哪还有给自己想名字的空余。

“不如…愿哥哥给我起一个吧。”

看着少年的暗淡下来的眼眸重新亮了起来,七情抬眼望向窗外,大雨将歇,乌云散去,星月璀璨,七情转过身看向少年,淡淡道,“从今天起,你便名唤陆英吧。”

“江……陆英。”

少年跟着念了一遍,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明明只是个名字,少年却觉得心里暖暖的,从今天起他有名字了,名唤陆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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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江家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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