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笑着说:“这祝容的小嘴巴跟抹了蜜似的,这孩子一看就聪明,能成大事!”这样说着,唐云又给祝容夹了两筷子菜,还特意夹的是自己做的菜。
瞿肃顿时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于是大口地吃饭:“云儿,你这些菜做得真好吃!你以后能不能天天给我做这些呀,我可爱吃了。”唐云瞥了他一眼:“你爱吃关我什么事?我天天这么累还要我给你做饭吗,那要家仆干什么?”
瞿肃真是说什么都不讨好,他算是明白了,这两个孩子的地位比他重呗,他像个幽怨的小男人一样,给妻子夹了菜之后默默地吃自己碗里的饭。
瞿玖羲笑了一下,这对夫妻俩好的时候腻腻歪歪,斗嘴的时候也是嬉皮笑脸的,但没过一会儿又能腻歪到一起。果然,瞿肃一个人默默地吃饭之后,唐云又时不时地看他两眼,见他拿起杯子又一把拦下:“这酒都凉了你还喝,我去给你热热。”
没有什么特殊的话语,也没有刚刚“想喝梅花酒”的软言软语,但就是让瞿肃十分受用,他当即咧开嘴傻乐:“好呀,媳妇儿对我真好~”唐云娇嗔似地瞪他一眼,意思是让他注意自己的言行,别在小辈面前失了做长辈的威仪。
祝容看得有些愣,他以前在芳菲楼,见的人和事物太多,花心薄情的恩客和虚荣求财的妓女,还有仗势欺人的老鸨,发生过的事情桩桩件件只让祝容感觉到了人世间最邪恶的贪念痴妄和罪恶。才子和妓女的故事每一天都在上演,但到面临现实的处境时妓女被弃之如敝屐,深情款款的才子为了一己私欲随意践踏女子的真心和身体,原先被织好摆在众人面前的爱情面纱轻易破碎。
可是今天祝容却看见了最美好的爱情。他看着唐云在给瞿肃温酒的动作,看着瞿肃满眼是她的柔情,又看到一脸自然、优雅用饭的公子,祝容突然想到一句话:不要因为自己经历的都是恶就否定世界上的善。
世界上也不是没有真情,只是他自己所处的环境太肮脏。
祝容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瞿玖羲给他夹了一筷子肉:“想什么呢?快吃饭吧,不吃饭怎么长身体?”唐云一转身就看见祝容看着自己,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里的杯子:“祝容也想喝?”她边端边坐下:“这你可喝不了,等你长大就能喝了。”
瞿肃顺着唐云的话看过去,也说:“祝容几岁了?我那些生意老友的孩子可是十来岁就开始喝酒管生意了,祝容看着怪瘦小的,真想喝就再养养身体。”瞿肃又问瞿玖羲:“昨儿听说你给祝容泡药浴了?你在灵山派还修习了医术?”
其实不是听说瞿玖羲给祝容泡药浴,是听说瞿玖羲将院里的仆人赶了一大半出去,详细询问之下才知道是这些仆人给祝容泡药浴的时候敷衍了事甚至态度恶劣。在家仆这件事上,瞿肃和唐云确实没注意到。唐云平时管家也只接触到自个儿院子的仆人和一些管事的婢女,自从瞿玖羲离开后,他的屋子虽然没人住,但唐云也没有把他院子里的人撤走。估摸着就是这些人活干得少了,舒舒服服地拿着月俸,也就养成了这恶仆的模样。
祝容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几岁,大约是十岁左右。他乖巧地回答瞿肃:“家主,我应该是十岁了。”唐云一听,又十分心疼:“哎呦,都十岁了才长这么小一个,你这得好好养养,快吃多些,不够吃还有呢。”
瞿玖羲先是回答了父亲的问题:“学过一些岐黄之术,也会炼一些丹,这回师尊喊我带了好些东西回来,前几日太忙碌了就没有给父亲母亲,明日我把储物戒拿来,里面还有我炼的一些丹,父亲母亲要按时服用。”
瞿肃分神看了一下妻子给祝容夹菜的样子,又扭头对瞿玖羲说:“你师尊和你都费心了,替向你师尊道声谢,等你回灵山派的时候我再准备一些东西让你拿回去,你师尊不是爱尝美味食物吗,到时我再让人去福嘉楼买一份,你都带回去。”
瞿玖羲静静地听着瞿肃说的话,在看见瞿肃的眼神飘到唐云那边时,他也顺着过去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祝容在看着自己。他回应自己的父亲:“好。”瞿肃又问:“旁人都说修道之人身体素质与普通人相较,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师尊也确说过这样的话,这也是我和你母亲一直在想的问题。你如今到哪个境界了?是否真的像别人说的会长生不老?”
若是瞿玖羲真会长生不老,他和云儿注定不能再陪伴他了。他又忙于修炼,生意上的事情是半点都没碰过,自己得抓紧再赚多一些钱,或者是培养一个继承人。瞿家往后万代子孙,都要庇护他这一个儿子。
瞿玖羲也没想到父亲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这时的唐云停下了照顾祝容的动作,此时三个人都在看着他。瞿玖羲略微思索一下,大致想了想自己的修为,方才对着父母说:“父亲、母亲,依照我现在的修为和修习的程度,若要说长生不老也倒是有可能,但要说长生不老,那是好久以后的事情,现在说这个是有点远了。”瞿玖羲看唐云的神色有些着急了,他笑着说:“母亲,父亲,你们放心,虽然儿子的医术不是很精进,但让你们健康长寿不是问题。”
随着医术水平的提高,他可以最大程度增加唐云和瞿肃的寿命,能让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更多的时间。
唐云面容上增添了几分愁色:“小玖,这不是寿命的问题,虽然活得久些能陪你久一些,可我和你父亲终究不是修道之人,没法像你一样长寿,到那时,你又该如何?”
瞿肃见妻子开始伤心起来,便过去一把搂着她,半是心疼半是安慰:“好啦,别想这么多,这些事不是我们能强求得了的,顺其自然吧。”
祝容看着他们三个人之间突然变得伤感的氛围,咬着筷子默不作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瞿玖羲走到父母身边,把手搭在两个人的肩上:“世事无常,母亲,我们不想那么远,活在当下就好。”明明才二十岁,说出来的话却这么老成。
唐云娇嗔地瞪了瞿玖羲一眼,手里捏着帕子给自己擦擦眼角的泪:“你说的好听!早知我就不让你去那个灵山派了,这些年我们母子俩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想到以后我要先你而去,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瞿玖羲和瞿肃还没说话,唐云又呜呜咽咽地说:“我还想着这次及冠给你选个媳妇儿呢,现在这样,你让我怎么好意思跟人家说?本来你要修道,媳妇儿就跟守了半个活寡似的,还不能和丈夫白头偕老,自己垂暮之年时丈夫却还是翩翩少年郎,这不是要让媳妇儿伤心坏了?”
瞿玖羲听闻唐云这话,眼里带上点讶异,失笑道:“母亲,你都想给我找媳妇儿了?我都不急,你这又急什么?”唐云攥着帕子拍打了他一下,又指了指屋外:“你去外面瞧瞧,哪个到你这个年纪了不娶妻的?别说及冠才娶妻,便是未及冠都娶了妻生了子的都一抓一大把。我和你父亲虽不常对你说家里的事,可你也要知道,我们已经四十多岁了,马上就到要知天命的年纪了,我们两个又怎么不想抱个孙子?”唐云说着,又补了一句:“孙女也行啊,有孙女我和你父亲也是顶开心的。”
瞿肃听到妻子这样说,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既然要娶妻生子,那继承人何不就定自己的孙子孙女?左右自己还老当益壮,再忙活个二十年不是问题,到时孩子也大了,也能独当一面,能撑起瞿家的生意,又不至于肥水流向外人田。
这短短的几秒钟,瞿肃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极了。不愧是打拼到皇商的生意人,脑子灵光,主意妙极。于是瞿肃也符合唐云的话:“对呀,你好好想想,你母亲说的有没有道理?你修道什么的,我也都不管你,但是你是咱们瞿家的独子,对于瞿家,你也有一份责任。”
但是瞿肃没有把话说满,只说:“你才及冠,我们也不是非要让你立马成亲,只是从现在起,好好挑挑,挑到合适的,你若是有看中的女子,我们再从长计议,慢慢将这门亲事了了,顺道再给我们生个孩子出来,以慰我们对你这个儿子的思念之情,你说对不对?”
瞿肃这话说的十分圆滑,瞿玖羲想了好一会儿,愣是没想到自家父亲给自己下了一个套,他反而觉得自己的父亲还挺通情达理的,于是瞿玖羲点点头:“好,父亲,就依你所言。”
瞿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满意地点点头:“好了,我们也别杵这儿了,快用饭吧,都该凉了。”于是几人又坐回自己的位置用饭,在瞿玖羲坐下的时候,唐云和瞿肃相视一笑,两个人的笑容里都充满了得逞的意味。
这一幕被祝容收在眼底,他低头扒拉了一口饭细细地嚼,公子还挺笨的,傻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