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飒宁低着头不回话，瞧着十分可怜。
沈易之不好意思继续责备，转头唤来一侧的侍女，道：“劳驾……咳咳，给他置办几件合身的衣裳，如需量尺寸，去我屋即可。”
“是，小公子请随我来里屋。”侍女得了命令，当即拎着有些不情愿的九子沐又进了屋里。
沈易之自觉忽略九子沐怨恨的小眼神和沈飒宁阴沉的小表情，自顾自坐下饮茶。
要说他这六个徒弟，各各都是万中挑一的惨，可实在要比个高下的话，最惨要数老四沈司羽，魔族血统的他在众叛亲离的条件下，被一众魔族追杀，又惨遭洗脑，能活下来真的太不容易了。
当然他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老五沈梧瑜也很惨，老五也有魔族血统，按理说更可能是这种马文男主。
但老六沈迟迟虽然年龄还小，也已经展露出惊人的天赋来了。论惨的话，尚在襁褓之中便背负着满门血债的他也不会输。
再说了，他这六个弟子个顶个长得好看。
若是以前，沈易之必然要为重点培养那位徒弟做种马文男主而纠结。
但现在，九子沐从天而降！
这少年，满身的阴鸷与血气，是他那悲惨命运留下的伤疤；这少年，背负的责任与仇恨，是他那高贵的血统留下的滋补；这少年，姣好的容颜，在同门师兄弟中亦能轻松脱颖而出，那便是他作为种马文男主的必备金手指！
单从颜值上看，男主必然是最帅的那一个。单从徒弟中看，九子沐必然是徒弟中最靠谱是男主的那个。
沈易之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恰在此时，侍女推门而出，单她一人。
“仙长，也是时候用早膳了。”侍女提醒道。
“嗯。”沈易之没看见九子沐，心下有些失落。
但失落归失落，沈易之其实是猜到了九子沐为何要将自己闷在屋子里——衣衫不整，不要见人。
他早上好说歹说才哄着少年穿着自己衣服将就，现在看来，又是一顿白忙活。
“飒宁啊。”沈易之只好再度将魔爪伸向沈飒宁，“你此行带了几件换洗衣物啊？”
沈飒宁还在伤心，蹲在一边捧着书装模作样，听见沈易之唤他，当即站起来道：“足足的，师尊怎么啦？”
“再借你师弟一件呗。”沈易之笑得和蔼可亲。
沈飒宁答应地十分爽快，让沈易之都有些惊讶，但总归是好事，他夸了沈飒宁几句，便让他把衣裳给九子沐送去。
沈飒宁一蹦一跳地去了，瞧见窝在里间发呆的九子沐，他将衣服一扔，脸上的笑登时便换了个样：“你这小白脸，别以为做了我的师弟，就可以蹬鼻子上脸。”
九子沐闻言抬眸，冷冷扫他一眼，便吓得沈飒宁哆嗦了一下。
但沈飒宁下定决心要给九子沐这样的忠告，即便有些抖，却还是哆哆嗦嗦地说完了话：“黏师尊，也要讲究先来后到，怎么也要等师兄黏完，你在黏知道不？”
九子沐冷哼，不愿同他讨论这般幼稚的事情。
沈飒宁瞧他模样，瘪了瘪嘴，又别扭劝了句：“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也想开些，别老是阴着一张脸了。”
虽说师尊好像就喜欢这样阴着脸的，但他可不能将这重要发现分享给他的敌人。
九子沐却猛然起身，退了两步，冷冷道：“你这般假惺惺，在你们人族叫站着说话不腰疼，实在令人作呕。”
沈飒宁当即来了气，也懒得同九子沐细说，只瞪了九子沐一眼，道：“师尊让我借你的衣裳，连同昨日借出的那件，都不必还了。”
他说完就要走，猛然又想起什么，接着凶巴巴道：“要吃饭了，快些出来。”
侍女将菜一道一道摆上石桌，九子沐却迟迟不出来。
沈易之有些纳闷，刚要起身去看看，却被沈飒宁拉住了衣袖，他垂眸去看时，便见沈飒宁一脸委屈地望着他，要哭不哭的样子十分可怜。
“这是怎么了？”沈易之被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来哄他，“谁欺负你了？”
“师尊……”沈飒宁也不说发生了什么，只往沈易之怀里一钻，便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沈易之手足无措地哄着，一时没瞧见站在正屋门口的九子沐。
而抱着沈易之的沈飒宁却正对着正屋门口，瞧见九子沐出来，他尚带着泪痕的小脸皱了皱，咧嘴一笑，嘲讽意味十足。
九子沐默默看他一眼，心想小孩子脾气，转身又回了正屋。
沈易之好不容易哄完了沈飒宁吃饭，才发现九子沐压根没从正屋里出来，他有些无奈地端着晨餐进去，瞧见九子沐坐在床边摩挲着一块玉佩，轻笑了一声。
可还不等他说话，九子沐便猛地收起了那玉佩，动作之快让沈易之也有些惊讶：“放心，师尊没看见你拿的什么，吃点东西吧。”
他将盘子摆在桌上，又将筷子递给九子沐，这才问道：“方才和你三师兄吵架了？”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九子沐刚接过筷子，闻言又放下了筷子，他垂着眸子，认真听沈易之训话。
沈易之却被九子沐这般郑重的模样搞得开不了口，他尬住片刻，这才道：“吃饭啊，不然一会凉了。”
九子沐抬眼看他，这才乖乖拿起筷子，吃起早饭来。
沈易之这才继续方才的话题：“为师知道你心里难受，你三师兄向来口无遮拦，你要知道，他其实是好心。”
“徒儿知道。”九子沐淡淡开口，吃饭速度丝毫不减。
但没吃两口，他就再度开口问道：“师尊可能告诉徒儿，一共有几个师兄姐？”
难道男主主动找他搭话，沈易之自然尽可能多说：“没有师姐，师兄有六个。”
九子沐点点头，又问：“师尊可能详细说说？”
沈易之依言，回忆着说起九子沐的六个师兄来。
大徒弟沈一舟不是沈易之捡回来的，平日里也经常见不到人，所以沈易之只能简单略过，说了他是个剑修，如今年岁几何，修为如何。
二徒弟沈迩辰早年被人抓去试药，小小年纪就病殃殃的，在沈易之这里养了多年，加上修为提升了上去，才稍好些等我。
三徒弟沈飒宁，九子沐了解。
四徒弟沈司羽……
沈易之顿了顿，看了眼九子沐，笑道：“你四师兄和你大概会很聊得来。”
都是魔族捡来的孩子。
“还有你五师兄，话虽说不利索，却是个格外爱说话的人，你可得好好听五师兄听话。”
九子沐淡淡一笑，“六师兄呢？”
沈易之没有立刻回答，倒是思索了一会才说，“你六师兄他，年纪还小，你要实在不愿意，可以不叫师兄的。”
他正要接着解释，却听沈飒宁在外间喊了一声：“师尊，有人来了。”
他起身来，朝外看去，原来是给九子沐送衣服的。
“量身定制尚且需要一天时间，这是库房中暂存的，委屈小道友了。”来人一身玄衣透红，坦荡得体，名曰赤迁，是个经验老成的大管家。
“劳驾亲自跑一趟了。”沈易之端出那副第一派掌门应有的气势来，给出他自以为既礼貌又不失地位的回话。
“沈掌门客气，尚有一事向您传达。”赤迁也不过分客套，感觉到这沈掌门此刻心情不错，赶忙讲起正事来。
“嗯？”
他听到那第一派掌门哼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问话来，不明白情绪，却只能笑着继续。
“原本这仙盟大会是要选拔人间习武之人，赐予仙缘的。可昨日魔族来犯，毁了我们选拔用的道场此事尚小，损害了我们仙家脸面，挑战了修真界的权威，便是兹事体大，不得不引起重视。”
赤迁说的铿锵有力，义愤填膺，连他自己都要为之动容，可他偷瞄时，却那第一大派掌门用手倚着脑袋，兴趣缺缺地听着，时不时还要去看几眼身边的魔族少主，显然是对他说的不感兴趣。
但话都说到这里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刚没说上两句，却被沈易之打断，他又瞟了眼身边魔族少主，这才笑道：“赤承峰有什么安排，但说无妨。”
沈易之向来是个嫌麻烦的，但他身份在这里摆着，明摆着拒绝自然不合适，只能先问问这人想干什么，然后寻个借口搪塞过去。
“是，”赤迁刚刚看到眼前两人的反应时，就已经明白自己今天想请第一派掌门出面是没希望。
好在，他在心中暗暗窃喜，他还留了退路。
赤迁站起身来又行一礼，毕恭毕敬地开口道：“昨日听闻您两位高徒都来参加了仙盟大会，想着能否让两位高徒来一场比试，就，走走过场，哄哄那些没入仙门的小娃娃罢了……”
管家声音越发地低，恭敬地将腰弯成90度直角，低入尘埃一般压榨自己的存在感。
沈易之一听没自己什么事，连摆手：“管家你也不要这么拘束，行礼做什么。既然是要我徒弟比试，自是要问问他们的意见，飒宁～”
沈易之一唤，便有个矮个子红衣少年推门而出，他分明满脸堆着不高兴，抬眼瞧见沈易之，那些情绪却当即消散，登时笑得同花一般：“师尊，您唤我？”
“嗯，这位前辈想同你们商量点事。”沈易之招手示意沈飒宁过来，他们几人都围在案桌上，只赤迁坐的远些，沈飒宁一过来便一个劲往沈易之怀里钻，被沈易之揉着脑袋责怪不正经也毫不在意，眼神还不住往九子沐身上瞟，像在示威……
赤迁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说了，好在沈易之安抚住躁动的沈飒宁，开口道：“道友，但讲无妨。”
“是，仙盟大会想邀请两位小道友来一场堂堂正正的比试，给那些要入仙家门的弟子们一点震慑，也给……自己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扬名立万？”沈飒宁问道。
“须知，这仙盟大会乃是修真界规模最大，最为正式的拜师大会，从仙盟大会选拔出来的弟子是有可能得到各大掌门长老的赏识，被选入门下的。若是两位小道友在仙盟大会上一展身手，酣畅淋漓地大战一场，名声自然会传开的。”
“输了的人如何？”九子沐抿了口茶，问道。
“这自然是考虑到的，我们举办的比武，自然可以不将结果公之于众，大家只会关注过程，也正因此才可以激励那些少年发奋。”赤迁一顿，继续道：“若是太早体悟到失败，是会影响心境的。”
“就是这么回事，你们意下如何？”沈易之接话问道。
“可。”九子沐淡淡道。
“我要去！”沈飒宁兴奋道。
“那便是同意了。”沈易之给了赤迁一句准话，又问：“什么时候举办？”
“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