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湄看着眼前柳氏神色变幻,隐隐意识到眼前女子或许并不简单。
但还是与她说了说此事或对叶桓声誉有所影响,一国大将若是在军中失了威严,后果不堪设想。
柳氏面无波澜的听完姜湄的话,并未说什么,只留下了一句“此事全凭将军与夫人做主”便告退了。
瑞蓉见人出了院,狠狠在地上跺了一脚,气得声音都有些尖锐起来:“我瞧她不像是来请罪的,倒像是来炫耀的!到底是山野农妇,话都说不囫囵就穿金带银的跑到正妻面前招摇,还没纳她过门便这般把她那些淫乱事挂在嘴边,觉得光彩还是怎的?”
瑞秧忙在她腰间拧了一把,“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也是个姑娘家,怎好当着小姐的面说这些浑话?”
姜湄揉了揉眉心,把睡得香甜的花花放回篮中。
“往后这柳氏也是府中姨娘,算你们半个主子,莫要再提这些事了。她与将军之事,吩咐府上下人尽量不要外传,说她淫乱,同辱骂将军有何分别?”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那边柳冰清在丫鬟的陪同下回了西院,小丫鬟芝芙见她一路都没说话,扶她坐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柳姑娘,将军今日估计要晌午前才能下朝,您要不要小憩一会?”
柳冰清面上没什么表情,抬手摸了摸满头珠钗,拔下一支随手扔到桌上。
“今日夫人喝的是什么甜汤,给我也做一份来。”
芝芙答道:“要不婢子先帮您把这些钗环卸下来,您摸伤了手。”
柳冰清凤眼一眯,用余光看着芝芙,嘴角牵出一丝笑。
“我说我要喝同她一样的甜汤,你没听见吗?”
芝芙被她这般形容吓了一跳,忙道婢子这就去,退出了房门。
芝芙心有余悸的向厨房快步走去,心想刚才柳姑娘那一笑可真骇人,她脊背都微微感觉发凉。
午膳时叶桓下了朝,回府的路上一直回想着适才面见圣上时,越帝不断同他提起有意趁梁国内乱,与梁国议和之事。
叶桓主战,想借此机会打破梁国一直压迫越国之势,若是待到梁国形势大定,必定卷土重来,届时越国将更难以招架。
无奈越帝已被绵延了数十年的战事搅得心力交瘁,想得以休养生息。
叶桓心事重重地回了府,叶管家张罗了一桌丰盛的菜肴,特邀了夫人与将军共进午膳,以增进增进夫妻情谊。
叶桓踏进膳堂时,姜湄已经落座,见他到来,起身福了福身,低眉顺眼道:“夫君。”
叶桓摆了摆手,在主位坐下,他用余光瞟了瞟姜湄,她今日穿了一件水墨色罩衫,更衬得眉如墨泼,眼若笔画,白玉般的耳朵在阳光照射下宛如透明一般。
佳人在侧,叶桓心中阴郁一扫而光,执起筷子说道:“吃吧。”
姜湄上午才喝了半碗牛乳糯米羹,本吃不下什么东西,想着是头一遭同叶桓一起用膳,便抬手夹了片青笋小口咬起来。
姜湄心中盘算着,还是及早与叶桓讲清楚纳妾一事个中利害关系,便开口说道:“关于柳姑娘的事……”
“将军几时回来的?怎得不知会柳儿一声?柳儿也好去门口迎一迎。”
姜湄将话又咽了回去,转头便看见柳冰清笑吟吟地进了门。
她草草行了个礼,径直走向叶桓,在他身侧站定,眼神游离在叶桓与姜湄之间。
“适才好像听见夫人提及柳儿,可是要同将军说暂且不能行纳妾之礼的事?”
叶桓闻言“哦?”了一声,放下了筷子,对柳冰清说道:“既然来了,便坐下一起用膳吧。”
柳冰清挨着叶桓坐下,“柳儿不饿,将军和夫人用就好。柳儿就是听人说将军回来了,想见将军便厚着脸皮找来了。”
叶桓听闻她言语间如此露骨,皱了皱眉。柳氏私下里,尤其是在床榻之上是略微有些放荡,但却从未在人前如此失礼,如今当着姜湄的面,叶桓更是觉得不自在,却又不好当面斥责柳冰清。
柳冰清看了看桌上的菜色,又惊讶的说道:“这些菜看起来都好生精美,夫人您想必不知,边关不比京城,我与将军在边关时,时常半月都吃不到点荤腥,我便上山采菌子回来著羹汤给将军喝,将军次次都夸我煮的菌子汤鲜味美呢。”
“可菌子也不是时时都有的,每次雨后才能踏着泥泞去寻。我与将军初识那会儿,他身负重伤几日都动弹不得,我只得去拾些野果野菜喂给他吃,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姜湄听了这些话,彻底没了胃口,放下筷子心中盘算着寻个什么由头离开,嘴上却附和着:“难为柳姑娘了。”
柳冰清甜笑着:“这些算不得什么,只要是为了将军,柳儿什么都愿意做。”
听柳冰清讲起旧事,叶桓心中微动,柳冰清救了他,又跟了他这么些年,吃了不少苦头,思及此,他向姜湄问道:“夫人可找人相看了纳妾的吉日?”
姜湄思虑了片刻,决定还是向叶桓直言。
“夫君,湄儿觉得……此时纳妾,怕是不妥。”
柳氏听到姜湄又说了一遍上午同她讲过的那番说辞,渐渐收了笑容,端坐在一旁。
叶桓听了姜湄的话,也有所顾忌,但他也切实答应了柳氏回京便给她个名分,一时陷入了两难。
柳冰清这时垂着头开了口,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夫人今日上午已经同柳儿说明了此事,柳儿自知身份卑贱,却因舍不下将军这才跟回了京。若是因为柳儿害得将军清誉有损,柳儿还不如回边关去,将军往后若是有机会,记得去看一看柳儿,柳儿便知足了。”
她抬起头,娇俏的眼中盈满了泪,哽咽着说道:“求将军让柳儿回去吧!柳儿不愿在府上不明不白的住下去了!我不怕被人指摘,却不愿连累将军和夫人!”
叶桓见此,心中不忍,想要抬手去给柳冰清擦泪,却想起姜湄还在场,一时手僵在了空中。
叶桓想了想,沉声说道:“找人相看吉日,纳冰清入府。”
“我叶桓驰骋沙场十余载,若是连报个恩纳个妾还要看人脸色,岂不枉做这怀远将军。”
姜湄盯着那盘绿油油的青笋,轻和了声:“湄儿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