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天刚朦朦亮,姜湄便被瑞秧隔着纱帐唤醒。
姜湄秀眉轻蹙,“什么时辰了?”
“刚过寅时。小姐,该起了,教习嬷嬷想来快到了。”
姜湄闭上眼强压下去早起烦躁的情绪,缓缓起身。
瑞蓉拿来了一件羽纱罩衫为她披上,初现玲珑的身段被柔软的轻纱包裹起来,带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妩媚。
这教习嬷嬷是宫中端妃所指派的,虽说她乃侍郎嫡女,从小琴棋书画,衣食住行所受的都是一等一的教导,但当朝第一武将的大婚,皇帝十分重视,到底还是由宫中老嬷嬷亲自教导方更稳妥些。
昨日那嬷嬷便派人来传了话,让姜湄今日不必梳妆打扮,只着一身轻衣便好。
瑞秧吩咐小厨房备了些清粥小菜,但许是起得太早,姜湄用了两口便落了筷。
瑞秧又捧上一碗牛乳,姜湄自小便喜爱牛乳的味道,瑞秧在里面加了一勺蜂蜜,闻着更是香甜。
姜湄又用了半碗牛乳,刚搁下了碗,门外婆子便通传了声,宫中的嬷嬷到了。
瑞秧瑞蓉利落的收拾了碗筷,姜湄也起身候在门口,三人一齐向廊庑的那端看去。
片刻之后,就见那嬷嬷迈着端正的步子缓缓向姜湄房间走了来。
那魏嬷嬷两鬓略有几丝银发,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似是还抹了头油,在清晨的微光下反着亮。
姜湄见她走近,不敢再细细打量,连忙垂下头福了福身子,开口说道:“见过嬷嬷。”
魏嬷嬷也还了一礼,声音毫无波澜却又不卑不亢的说道:“老奴是奴,您是主,姜小姐不该向我行礼。"
姜湄抬起头,微笑着答道:”今日嬷嬷虽是奉命前来,却对姜湄有教导之恩,受得起姜湄的礼。“
魏嬷嬷见了姜湄,眼中一亮,脸上也浮起一丝笑意,意味深长的看向姜湄,点了点头。
魏嬷嬷遣开了院内众人,唯独将瑞蓉与瑞秧留了下来。
她再三确认院内已无他人,终于开口步入今日正题。
“老身姓魏,今日起便由老身教导小姐大婚全部事宜。敢问小姐可知今日我们要学习何事?”
姜湄心中有些盘算,咬了咬唇尝试着问道:”可是有关新婚之夜?“
魏嬷嬷眼中露出赞许,“小姐聪慧。”
魏嬷嬷从带来的暗红色雕花木匣中拿出了几本墨色封皮的书本来,一一发给三人。
瑞蓉年幼,径自随手翻开,顿时脸如火烧,赶紧合上了书低下头,不停的打着颤。
魏嬷嬷看了瑞蓉一眼,沉声说道:“你们二人可知今日为何要将你们留下陪同你们小姐?”
瑞蓉怯怯的抬眼,一脸茫然。
瑞秧脸上也有些羞赧,心中猜了个大概。
瑞蓉瑞秧是姜湄的贴身丫鬟,自然是要随她陪嫁到将军府的。
陪嫁丫鬟与普通丫鬟婢女身份天差地别,往后是要准备给男方做陪房的。
叶桓由于连年缠身于战事,房中甚是干净。待到姜湄嫁过去后,若是有了身孕或身体抱恙,便可以抬举陪嫁的丫鬟做陪房。
魏嬷嬷见三女都面露羞色,便自顾自继续说道:“你们二人自现在起,便要熟记这书上内容,通晓男女房事。一来,能时时提醒照料主子,二来,若是将军哪日赐了你们恩典,也定要伺候好。”
“你家大人又在礼部任职,这礼数上的事定要铭记于心,不得出了岔子闹了笑话,明白了吗?”
瑞蓉听了这话,小脸由红转了白,咬着唇险些要哭了出来。
瑞秧面色也有些泛白,但还是低头福了福:“嬷嬷,婢子们明白。”
姜湄见此,心中略有不忍,却又不好当着魏嬷嬷的面说什么。
魏嬷嬷拿出一幅书卷,在她们面前展开,图上画了个未着寸缕的男子身体,并未画出五官,看着有些骇人。
魏嬷嬷让三人抬头,开始讲起了这男女之间有何不同,女子第一次与男子行房时会落红等等。
她又拿出一条白帕置于床上,让姜湄躺了上去。
魏嬷嬷特地嘱咐姜湄,新婚之夜要时刻注意,确保这腰臀置于白喜帕之上,才能将喜红准确无误的落在白喜帕上。
三人红着脸听着嬷嬷所说的一桩桩一件件,大气也不敢喘,姜湄昨夜本就没睡好,折腾了半日,这会听着这些羞人又繁琐的规矩更是觉得头晕目眩。
魏嬷嬷又叫她们翻开那几本春宫,逐篇讲解起图上内容。
姜湄听着看着,脸蛋微微有些发麻。图上男女以各种难以启齿的姿势纠缠在一起,对私密部位的刻画更是极尽清晰。
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闹腾起来,刚刚喝下去牛乳的腥膻味也冲上了口鼻,终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瑞秧见状忙上前帮她拍背顺气,递了条帕子给她拭污,瑞蓉去倒了杯清茶,又端过来铜盆给她漱口。
魏嬷嬷看着乱作一团的主仆三人,也放下了书本,端立在一旁。
待到恶心欲呕的感觉压了下去,姜湄面有讪色的向魏嬷嬷行了一礼,赧赧道:“姜湄失礼了,嬷嬷莫要怪罪。”
“姑娘未经人事,有这种反应也是人之常情。这女子成婚,都要历这一关,夫妻之间才能琴瑟和鸣。”
魏嬷嬷偏过头看了看屋外,说道:“已近晌午了,今日便就到这吧。”
姜湄拿帕子捂着嘴,吩咐瑞秧道:“带嬷嬷去用午膳,再替我好生送送嬷嬷。”
瑞秧领着魏嬷嬷走得远了,姜湄才走到桌边坐下,看着桌上的几本春宫,皱了皱眉。
瑞蓉撅着小嘴,闷闷不乐的问道:“小姐,我同瑞秧真的要给将军做陪房么?”
姜湄见她小脸皱成了苦瓜,安慰她道:“你们若是不愿,没有人能强迫你们,就算是他……也不行。”
说罢她拉过瑞蓉有些胖乎的小手,微笑着道:“若是蓉儿往后有想嫁的人了,我自会帮你做主。”
瑞蓉抽回手原地跺了跺脚,娇嗔地说道:“我才不嫁人!嬷嬷刚才说的那些事吓都吓死我了,我和瑞秧就一辈子跟着小姐,伺候小姐。”
姜湄闻言一笑,低头摆弄着裙摆上的纱,喃喃自语道:“不嫁人也好。这丝线织成了纱便总有破旧的一天,旧了便不比丝线的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