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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柏已经被关了好几天,原因是当街驾车。

驾车没毛病,可坏就坏在他根本没有考过五御,说白了,沈云柏没有驾照!

无证驾驶本也不是什么大罪,顶多罚几年徭役,若是家里走走门路,缴些银子便是。可好巧不巧的,沈云柏迎面遇见睿王府马车,不仅没有避让,还一头撞了上去……

裴锦刚听段嬷嬷说完,登时喷出一口血。

她擦擦嘴角,换了身衣服,立刻去了京中衙门。

府尹姓左,一板一眼道:“沈玉柏无视律法,跟人打赌擅自驾车,按律打五十大板,行车时又违反《仪制令》,服四年徭役。板子已经打完,想免徭役的话,每年交一百两,这事儿就算了结。”

这也太黑了!

这不妥妥的讹诈么?

左大人捋了捋胡子,笑道:“你们沈家财大气粗,区区四百两算不得什么吧?”

不,我们现在财不大,气也不粗……

裴锦道:“犯错就该受罚,徭役让他去!”

左大人:“……”

这特么跟预想的不一样!

他板起脸问:“服役向来辛苦,沈夫人就不心疼?”

“疼!”裴锦道,“民妇疼得吐血呢!只是慈母多败儿,不能再惯了。”

左大人冷哼,“既然如此,伤好后立刻服役!还有,睿王府马车坏了两个轱辘,折了一匹马,车里的姑娘受了伤。这笔银钱,也要好好算上一算。”

“赔,整辆马车都赔!医药费也赔!这事儿不劳烦大人,明儿把钱凑齐就送到王府。”

抢先说送赔款,府尹就别想狮子大开口。开玩笑,我把银子交给你,万一你们从中作梗,最后遭殃的还不是我们沈家?

升斗小民,哪有底气跟王权斗?不管赔偿多少,自然是亲自经手比较稳妥。

左大人气得拂袖离开,衙役带着裴锦去领人。

沈云柏一动不动趴在枯草上,面色惨白,身上气味儿难闻得很。他裤子渗了血和脓,几乎分辨不出颜色。

裴锦探了探沈云柏额头,烫手,又搭了脉,状况颇为凶险。

她立刻雇人把便宜儿子抬回家,将门窗四敞大开,通风散气。然后伏案写了一张单子,让段嬷嬷挨样买来。

犀牛角粉入药内服,烧酒擦身,上好的金疮药外敷,冰块放在腋下脚腕等处。烧退得很慢,裴锦又操起牛角刮痧板,在沈云柏膻中大椎刮出红痧。

段嬷嬷都看傻了,“夫人,您什么时候学了这些?”

裴锦道:“都说久病成医,这几年卧床养病,看了不少医书,自然就懂了。”

段嬷嬷不疑有他,忙着给沈云柏换药擦身。

一直折腾到半夜,沈大少终于转醒,哼哼唧唧地喊疼,一看到裴锦就开始哭:“娘,儿子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衙门里那帮人没人性,打板子能要人命,我贴身玉佩都给他们了,还把我打成这样呜呜呜……”

“闭嘴!”

裴锦坐下,冷冷看着他,“沈云柏,咱家的宅子给了阮秋屏,过契了么?”

“过了过了,秋屏请人上门,当面过契,一式两份。”

“你手上那份呢?”

“在秋屏那儿保存,丢不了。”

裴锦气得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你们都和离了,放她那儿做什么?”

“我们是假和离,”沈云柏有些心虚,“这两年生意不顺,有时周转不利想出完货再给尾款,可那帮人总想让我用大宅抵押,秋屏怕宅子保不住才出此下策。反正银子赚回来我就回去,房契放在谁手里都一样。”

裴锦都被气笑了,阮秋屏要是真打算让沈云柏回去,敢把婆婆拦在门外并口出恶言?会大言不惭要给小崽改姓?能把沈云柏坐牢说成“有人看门有人送饭”的好去处?

裴锦又问:“为娘离京的时候家业兴旺,你怎么就败成这样?我留给你的人呢?”

沈云柏不敢抬头,怕挨揍还用双手护住脸,“他们只听娘的,儿子做任何决策都唠叨个不停,这不行那也不行。我沈云柏好歹是少东家,处处掣肘做不得主,只好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裴锦挑了挑眉:“又是阮秋屏的主意吧?”

“娘别怪秋屏,这世上只有她信我,说我鸿业远图,必定青云万里。”

裴锦气得又给了他一巴掌,脑子蠢成这样,僵尸都不乐意吃!

第二天一早,裴锦便去厢房翻检行李,原主回乡时带的几千两早已花光,只能让段嬷嬷挑出一些金玉首饰和旧衣去换些银子。没办法,她得凑齐给睿王府的赔礼。

裴锦掂量着:

王府的马车是门面,每一辆都豪掷千金,车里受伤的姑娘定然身份尊贵,医药费也不能给得太难看。

几样加一起赔偿一千两,再给点儿礼物,可以的……吧?

好不容易把银子凑上,裴锦让段嬷嬷送到睿王府,听说王府管事把东西收下,这才松了口气。

裴锦在家养了几天,给自己配了药,又辅以针灸治疗,清毒、固本、补血。原主这几年治病不得法,身体几乎被掏空,不调养怎么继续战斗?

她又往老家写了封信。

原主有个侄子叫裴步珏,聪慧且多智,想跟到京城却被拒绝。原主其实挺喜欢这个侄儿,但是又担心儿子不高兴,于是婉拒了。

裴锦琢磨着,无论做生意还是宅斗,身边都得有可靠的人,于是把裴步珏叫来,信上交待一些事情,算是对大侄子的考验。

蛰伏休养期间,裴锦又去了趟城北,那儿有一家做狮蛮栗糕的点心铺子,主人是曾为原主打理生意却被沈云柏弃用的福伯。

福伯曾是裴家忠仆,一见裴锦老泪纵横,说自己一直在这儿等夫人回京,只要夫人召唤,必定如从前一般尽心尽力。

说起阮秋屏的情况,福伯可比沈云柏那个傻子知道得多,裴锦越听心里越堵,这都叫人坑成啥样了!

便宜儿子的恋爱脑是病,得治。

于是这天,她带着沈云柏去了丰登街的茶楼。

沈云柏还没好利索,欠着屁股坐在椅子上,憋憋屈屈欲言又止。裴锦勒令他不许说话,坐了大概两盏茶时间,有两个人沿着楼梯上来。

年轻男子瘦高,穿青色衣衫,宽袍大袖,衣料轻盈,发髻松松地盘着,面皮比女子还要细腻洁白。旁边那小胖子,正是原主的大孙子沈麒。

沈云柏刚要喊儿子,裴锦一个眼刀扫过去,吓得他立刻闭了嘴。

那两人恰好坐在邻桌,有屏风挡着瞧不见这边,说话声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男子要了壶凉茶,给小胖子点了一碗八宝油茶。沈麒坐着也不老实,使劲儿晃凳子,吱嘎吱嘎响个不停。

裴锦捏了捏拳头,熊孩子,想揍!

男子并不制止,笑着问:“麒儿,你什么时候叫我爹?”

小屁孩一边晃凳子,一边踹桌子,“我只有一个爹。”

“沈云柏都不要你了,咱们才是一家。我和你娘是少时青梅,只要改了户籍,一定拿你当亲儿子看。我可比沈云柏强多了,生意红火,往来都是达官贵人,以后你子承父业,好不好?”

“我才不要,你趴下给我骑大马。”

“这里不合适,你先答应改姓,一会儿找几个戏班的小孩儿回家随便骑。绕着我的紫檀拔步床,骑多少圈都行。”

沈麒吸溜一口油茶,哐地拍了下桌子,“我问你,你叫啥?”

“杜南之。”

“我要是改姓,那我叫啥?”

“杜麒啊。”

“你才肚脐,你全家都是肚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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