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是一位私家侦探,他的助手包朗是一位记者。他们经常接受各种委托,解决一些离奇的案件。这一次,他们受到了联邦调查局的邀请,去巴尔的摩州立精神病犯罪医院,采访一位名叫汉尼拔-莱克特的杀人犯。莱克特曾是一位著名的精神病学家,后来被发现是一个食人魔,他杀害了至少九个人,并吃掉了他们的部分器官。他被捕后,被关在一个特殊的牢房里,由奇尔顿大夫负责监管。联邦调查局希望霍桑和包朗能够从莱克特那里得到一些线索,帮助他们追捕另一个连环杀手,绰号“牙齿仙”。这个杀手专门猎杀肥胖的女性,并在她们的身上留下牙印。
霍桑和包朗来到了奇尔顿大夫的办公室。奇尔顿大夫是一个五十八岁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头发花白,眼睛有些凸出。他有一张又长又宽的桌子,上面没有放任何硬或尖的东西,只有一些文件和报纸。霍桑注意到,桌子和椅子之间有很大的距离,好像是为了防止有人突然袭击他。他想起了包朗之前告诉他的一个传闻:据说奇尔顿大夫曾经被莱克特用一根铅笔刺伤过眼睛,从此对他恨之入骨。不过这个传闻没有得到证实,也许只是医院里的谣言罢了。
“欢迎你们来到我们这里,霍桑先生和包朗先生。”奇尔顿大夫说话时没有站起来。“我知道你们是联邦调查局请来的侦探,想要见见我们这里最有名的囚犯。”
“是的,奇尔顿大夫。”霍桑说。“我们很感谢你能给我们这个机会。”
“不客气。”奇尔顿大夫笑了笑。“我也很好奇你们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外界交流了。”
“你能给我们介绍一下莱克特博士吗?”包朗问道。“我们对他并不太了解。”
“当然可以。”奇尔顿大夫点了点头。“莱克特博士是一个天才,也是一个怪物。他曾经是巴尔的摩最优秀的精神病学家,擅长分析人的心理和行为。他也是一个杰出的文化学者,精通多种语言和艺术。他的智商高达一百八十,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和洞察力。但是,他也是一个残忍的杀人狂,他杀害了至少九个人,并吃掉了他们的部分器官。他被捕后,被判处终身监禁,并被送到了这里。他的牢房是一个特殊设计的钢铁笼子,周围有厚厚的玻璃墙,防止他逃跑或伤害别人。他每天只能接受一小时的监视,其他时间都被孤立在里面。他没有任何的娱乐或阅读的东西,只有一本《圣经》和一本《诗经》。他不和任何人说话,除了偶尔和我交流几句。”
“你和他交流什么?”霍桑问道。
“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奇尔顿大夫耸了耸肩。“比如天气,或者新闻。他对世界上发生的事情还是很感兴趣的。不过,我从来不问他关于他的罪行或心理的问题,因为我知道他不会说实话。他只会玩弄你的心理,利用你的弱点,让你陷入困境。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你们要小心应付他。”
“我们会注意的。”包朗说。“那么,我们可以见见他吗?”
“当然可以。”奇尔顿大夫站了起来。“跟我来吧。”
“这,我倒实实在在表示怀疑。哦,走前我还得打个电话。你到外面办公室去,我马上就赶来。”奇尔顿说。
“我想把我的外套和雨伞留这儿。”霍桑说。
“放那边外面。”奇尔顿说,“交给外面办公室的艾轮,他会收起来的。”
艾轮穿着发给收容人员穿的睡衣一样的一身衣服。他正在用衬衣的下摆擦拭着烟灰缸。烟灰缸是一个旧的酱油瓶,上面贴着一张红色的标签,写着“老祖母”三个字。
接过霍桑外套的时候,他将舌头在嘴里脸颊后面绕了一圈。
“谢谢。”霍桑说。
“谢什么。你多长时间洗一次澡?”艾轮问。
“你说什么?”
“澡洗得要好长——时间吗?”
“东西我还是自己找地方挂吧。”
“你又没什么东西挡着——弯下身就可以看到了,看它一接触空气是否变颜色。你这么做吗?看上去是否像是自己长了根褐色的大尾巴?”他抓着外套不肯放手。
“奇尔顿大夫叫你去他的办公室,现在就去。”包朗说。
“不,我没叫他。”奇尔顿大夫说,“把外套放进衣橱去,艾轮,我们走了别又拿出来。放进去。我原本有个专职的勤杂女工,裁减人员后就没了。刚才放你进来的那女孩儿只是每天打三个钟头的字,然后就是艾轮了。所有打杂的女孩儿都上哪儿去了,包朗先生?”他朝他看了看,眼镜片泛着光。“你带武器了吗?”
“没有,没带武器。”包朗说。
“我可以看一下你的背包和公文包吗?”
“我的证件你已经看过了。”
“那上面说你是个记者。请让我看一下你的东西。”
霍桑听到身后第一道重重的钢门咔啦一声关上,门闩闩上时,身子紧缩了一下。奇尔顿在他前面一点点,沿单调一式的绿色走廊走着。空气中弥散着来苏儿皂液的味道,远远地还可以听到嘭嘭的关门声。霍桑恨自己,竟让奇尔顿伸手去摸他的背包和公文包。他重重地迈着步,压一压怒气,也好让注意力集中起来。好了没事了。他控制住了自己,感到心底踏实,就像急流中的砂砾底层,沉稳地在那里躺着。
“莱克特是个让人极其伤脑筋的家伙。”奇尔顿转过头来说。“一个勤杂工每天至少得花十分钟下他收到的那些出版物上的钉书针。我们曾设法不让他订书或减少订书的量,可他一纸辩护状法院就否决了我们的做法。他私人邮件的数量也曾经非常之多。谢天谢地,自从新闻报道中出现了别的人物,他就相形见细了,邮件也少了。有一段时间,每一个做心理学硕士论文的可恶的学生似乎都要想从莱克特这里捞点什么写进论文中去。医学杂志还在发他的文章,可那只是为了他的署名,有点希奇古怪的价值。”
“他给《临床精神病学》杂志写过一篇关于手术成瘾的很好的文章,我曾是这样想的。”霍桑说。
“你这样怎的?是吗?我们曾试图研究莱克特,原以为‘来了一个做划时氏研究的机会’——弄到这么一个活人,太难得了!”
“一个什么?”包朗问道。
“纯粹一个自知犯罪却毫不在乎的变态者,和社会作对,显然他就是这号人。但他冥顽不化,难以攻破,极其世故,标准化测试对他无能为力。还有,唉,他极其仇恨我们。他认为我是带给他报应的人。克劳福德倒是很聪明——不是吗、——用你们来对付莱克特。”
“你这话什么意思,奇尔顿大夫?”霍桑问道。
“明白了。” 他们又走了两道门,天光已经照不进来了。这里是关着那些疯子的地方,每个人都关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不能跟别人说话。走廊上的灯都有铁笼子罩着,像是船上的灯。奇尔顿大夫停在一盏灯下面,史达琳听见墙后面有人在嚎叫。 “莱克特出来的时候,得把他锁得严严实实,嘴巴也得罩上。”
奇尔顿说,“我告诉你为什么。他刚进来的时候还挺老实,后来就变了。有一次他说胸口疼,送去医务室。医生给他解开了锁链,想给他做个心电图。结果他一见机会就扑向护士,把她弄成这样。”奇尔顿递给史达琳一张皱巴巴的照片。“医生们费了好大劲才救住了她的一只眼睛。莱克特把她的下巴打断了,想咬掉她的舌头。他把舌头吞下去的时候,心跳都没快过八十五下。” 史达琳不知道哪个更可怕,是这张照片呢,还是奇尔顿那双眼睛在她脸上转来转去。她觉得自己像只被饿鸡盯上的虫子。
“我把他关在这儿。”
奇尔顿按了按厚厚的玻璃门旁边的一个按钮。一个大个子看守让他们进了里面的房间。 史达琳刚进门就站住了。
“奇尔顿大夫,我们是来找线索的。如果莱克特医生觉得你跟他过不去——你说他就是这么想的——那我一个人去找他,可能会更容易些。你说呢?”
奇尔顿脸上抽搐了一下。“我无所谓,在我办公室时你就可以提出来,我可以让一个看守陪你去,也省事。”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情况,我本来就可以提出来。”
“那再见了,史达琳小姐。巴尼,等她跟莱克特谈完了,你就打电话让人把她送走。” 奇尔顿没再看她一眼就走了。 现在只剩下一个面无表情的大个子看守了。他身后是一只不响的钟和一只有铁网罩着的柜子,里面放着毒气弹,锁链,口罩和麻醉枪。墙上挂着一根弯成U字形的长管子,那是用来把暴徒绑在墙上的。
看守对她说:“别碰栅栏,奇尔顿大夫跟你说了吗?”他声音高又哑,像是个说相声的。 “是的,他说了。”
“好。走过别的房间,右边最后一个。走的时候走在中间,别管别的事。你可以把他的信件给他,到了头就扔下。”看守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信件你就放在盘子里让它滑进去。如果盘子在里面,你可以用绳子把它拉出来,或者他也可以推出来。盘子放在外面他够不着你的。
”看守给她两本杂志,中间都掉了,还有三份报纸和几封拆开的信。
走廊有三十多米长,两边都是房间。有的房间墙上垫着东西,不让疯子自己撞伤;房门上有个小窗户,长条形的,像是枪眼,开在中间。剩下的就是普通的牢房,栅栏做成的墙对着走廊。史达琳知道房间里有人,可她不敢去看他们。
她已经走了大半路,忽然听见一个声音从耳边飘过:“我能闻到你!”她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最后一个房间的灯亮着。她走过去,靠到走廊的左边往里看。她知道,她脚跟的声音已经告诉了对方,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