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余天淮拿起桌子上的纸,纸上画着各种画面,尽管不是专业的,余天淮也能看出来画画的功底不错,画得就和照片一样,连细节都很清楚。
“哦,这不是想着帮你问点东西吗?就问他认不认识死者,结果他就画了这些。”
这个答案余天淮确实没想到。他拿起几张看了看都是关于刘艺卿的一些场面,有刘艺卿和她母亲逛商场的,也有和护工一起的,还有一张是和一个女生走在一起。但这些画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都是在刘艺卿坠楼地点的那个画室附近。
“他特意关注刘艺卿?”余天淮觉得把每一次刘艺卿外出的场面都记得那么清楚实在是有些古怪,可能是经常的职业习惯,本能地就往跟踪那方面想了。
“还真不是。我跟你说,这个解行知邪地很,应该是个高功能自闭症患者,而且在记忆和绘画方面有独特甚至可以说是惊人的天赋。”
“高功能自闭症?”余天淮看了看老老实实坐在那儿的解行知,解行知似乎对他们的对话不感兴趣,还是在那儿写写画画。
“嗯。他的情况和大多数的自闭症患者还不太一样,他在智力方面的缺陷不太大,可能是小时候干预地比较及时。只是语言功能还有些问题,说话可能不是很利索。但这种情况也是可以慢慢改善的。但最大的问题是他在人际交往方面的问题。他可能对于爱情、家庭等社会概念还不太理解。简单来说就是他不太能理解我们常人口中的爱恨或者生气等复杂情绪,也分不太清亲情友情和爱情,对于幽默的概念和开玩笑之类行为也不太能理解。”
余天淮今天真是受教了,第一次知道关于自闭症这么多的东西。但即使是这样,他也能猜到眼前这个男孩的生活应该不好过。低于常人的理解能力肯定会让他没什么朋友,如果能有份工作对他来说应该都是十分幸运的了。
“哦对了,你说他叫什么?”余天淮刚刚听庄枫提了一嘴,但记不太清了。
“解行知。喏,他自己写的。”余天淮看着并不好看但还算工整的三个大字,觉得解行知这个名字和他确实很配,有一种莫名的书卷气。
“今天谢了。天不早了,赶紧回去吧,下顿我一定亲自请你。”余天淮拍了拍庄枫的肩膀,真心实意地说道。
“哎,不用说这些,应该的。你什么时候回去啊?要不在沙发上窝一宿得了,这一天天儿的,累够呛吧。要我说啊,这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庄枫一边套上外套一边说道。
“这小子我还得管呢,送完他就回去。”
余天淮看了看坐在旁边的解行知,他似乎知道这是在说自己,终于不再写写画画了,但还是一直低着头。
“行,那我先回去了。”庄枫摆了摆手就走了。
余天淮看着一声不吭的解行知,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俩除了案发现场的一段极为荒诞的接触就再没说过什么话。自己大大咧咧惯了,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情况复杂的小麻烦精,弄得余天淮也有点措手不及。他尽量收起干警察练出来的老练和一点意外的“痞气”,放低声音试图和解行知交流。
“那个,我是欢渝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我叫余天淮。我是警察,你不用害怕。现在我送你回家行吗?”如果路晓天在场,估计“余队长温声细语,安慰受惊清秀少年”的事情就会成为第二天队里的讨论话题……
解行知眼睛转来转去的,就是不和余天淮对视,也有点紧张和害怕。毕竟他平时和别人进行社交的机会并不多,也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难免有些畏惧这样的场面。
余天淮看他还是没说话,突然觉得刚才不该让庄枫先走的,至少还能和这小子说说话。他不能一直和解行知僵在这儿,终于还是伸出了右手,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搭在解行知的后背上。余天淮的手触碰到解行知温热的背部的时候,不自觉地就在控制力度,和练枪时瞄准靶子一样精确,最后搞得自己也有点心跳过快。
又过了大概一分钟,解行知的浓密睫毛轻扇了几下,还是对上了余天淮的眼睛。
“警察叔叔……是……好人。”解行知像个孩子一样组织语言,笨拙但努力,他在竭尽全力地表达自己。
余天淮终于舒了一口气,“对,我是警察叔叔,是好人。”虽然他觉得28岁的年纪也不用被叫叔叔……
这个点警局基本上没什么人了,余天淮走在前面,能听见解行知规律的脚步声。出了警局,余天淮要去取车。停车场在警局的后面,那儿的路灯最近坏了,基本上就是漆黑一片。但余天淮大老爷们儿的,这个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还是步伐不羁地往前走去。走了一会儿余天淮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怎么没脚步声了。他停下来往后一看,发现解行知没跟在后面,顿时有点发慌。
“解行知!”
没有回应。
余天淮把刚掏出来的烟放回兜里,眉头紧皱地原路返回,心里想着这兔崽子不会趁着自己不注意先跑出去了吧。就在余天淮觉得有些着急上火的时候,突然在前面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身影还愣愣地站在那儿,夜色衬得他小小的一团。
“解行知,你站在这儿干嘛?为什么不跟紧我!吓死老子了……”
因为知道解行知的特殊情况,在余天淮那儿他现在就是一个孩子。他和人交流有问题,理解力也不行,这大半夜的自己跑出去,丢了的话还真挺麻烦的。而且进了警局当然会被调查家庭背景。余天淮是下午得知解行知已经没有家人的事情的,对解行知更是有点别样的情绪,大概是老男人的同情心泛滥之类的。
余天淮的声音不小,关键是他平时就自己一个人寡惯了,也没有对象调教,脾气还是有点直。身边也是一群大老爷们儿,偶尔一个肖婧那样的女警,还是跆拳道黑带的级别……
解行知的眼睛在微弱的月光下亮亮的,抬头看向余天淮的一瞬间就像给世界加了休止符,看得余天淮心里有些湿润……
余天淮看着解行知不断沉下去的脑袋,发觉自己刚才好像吓着小孩儿了,有些尴尬地“咳”了两下,开始软下声音。
“那个,我就是怕你丢了,不是凶你,你别害怕。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余天淮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解行知看起来这么没有攻击性,也什么都没做,但他好像就是怕小孩生气、难过。可能是特殊的病症和凄苦的背景,让余天淮觉得不对小孩儿好就不是人。
解行知摇了摇头,但还是什么都没说。余天淮摸不清这是什么意思,只好再次开口。
“摇头是什么意思?还有你刚才为什么不跟着我?”余天淮弯下腰,两手撑在膝盖上,照着解行知的脸就怼了过去……
解行知对于这个突然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手指不断扣着牛仔裤的裤缝,显得有些焦躁和慌乱。
余天淮毕竟没怎么照顾过人,这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太亲近不行,太疏离也不行。
“妈的,刚才怎么就放庄枫走了……”余天淮在心里腹诽道。
“我看不见……”就在余天淮打算再不做一次人把庄枫叫回来的时候解行知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