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江家的路上,祁南觑了觑苏遇寒一脸的不爽不痛快想找江琅打架的样子,忍了忍还是开口道:“苏哥,我想去买点东西,方便吗?”
苏遇寒敲了敲腕表,语气很冷:“现在超市不开门。”
祁南也知道这借口找的拙劣了一点,但他还是挣扎了一下,垂下眼:“那能先回一趟我家……南晔居吗?当时走的太急,落下挺多东西。”
苏遇寒瞥了他一眼:“去我那吧,落下什么我过去给你拿。”
祁南一直住的别墅在南晔居,跟苏遇寒正好是邻居。
苏遇寒是医生,时常会顾不上吃饭。
某一天,做了一大桌子菜却被云弦丢在家里的祁南,在准备倒菜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饿得有些低血糖的苏遇寒。
于是祁南试探着把苏遇寒扶进家里,给了他一杯糖水,又把没倒的菜热了热给他端了上来。
后来苏遇寒就成了祁南家蹭饭的常客,给钱的那种。
祁南一直觉得他跟苏遇寒也就是普通邻居加偶尔有点利益往来的关系,但被江琅掐着脖子掳走的时候,苏遇寒出手救下了他,还给了他一些能防身的东西。
虽然那些东西还没用上,他就又被江琅强行掳走了。
这人虽然看着冷,但一直很照顾他,他有事情,也是真的上心帮忙。
祁南愣了愣,轻声道:“谢谢你,苏哥。”
最后祁南还是跟着苏遇寒一起去了一趟自己曾经的居所。
自从被江琅掳去江家,祁南就再也没回来过这里。
如今乍然一回来,祁南突然有种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又只像过去了一秒的感觉。
小到玄关处的两双男士拖鞋,大到卧室里的白熊玩偶,一切都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好像那一天的混乱与狼狈都没有发生过,他只是简单地出了一趟门,现在又回来了。
祁南左看看右看看,像是陌生人打量陌生的环境。
最后他只从衣柜里拿了一件黑色西服走,控制不住地情绪低落,他走到苏遇寒面前:“苏哥,我们走吧。”
苏遇寒瞥了那个明显大了一号的西服,又看看祁南眼球上的红血丝,没多问什么,只是讲:“快五点了,去我家歇一会儿再走吧。”
祁南点了点头,临走前,又看了一眼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祁南有些难受,但他知道这是正常的过程,他总会能平静地遗忘掉这十年,他总会能平静地直视这些事物的。
休息了两个小时,祁南卡着超市开门的点,买了大袋小袋的零食,想了想临走前江琅还特意让他摸了下猫,他又狠了狠心,买了猫粮和猫零食。
坐上车,看着苏遇寒已经没那么低气压,祁南缩后座上给苏如许打了个电话,想问问江琅的情绪状态。
那边很快就接了电话,苏如许温温和和的声音传过来:“祁哥?”
祁南开门见山:“江琅这两天有在干什么吗?”
苏如许回答道:“吃饭睡觉揍大猫。”
祁南啊了一声:“揍大猫?家里还养了只大猫吗?他揍大猫干什么?”
“大猫是江教授在养,”苏如许又回答道,“因为大猫每天都在吃饭睡觉揍小猫,小猫是江哥养的那只。”
祁南哦了一声,想起前天晚上被江教授听到了他“有魄力”的发言,祁南又问道:“江教授这两天还好吗?”
苏如许像是套了说话模板,回道:“挺好的啊,每天就吃饭睡觉揍江哥。”
祁南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透过后视镜跟苏遇寒对视了一眼,坐直身来:“你好像有点紧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祁南脑子里瞬间联想到了屋子里藏着别人和被人挟持住的画面。
就听苏如许深吸了口气,声调终于有点绷不住:“江教授和江哥就坐我身边呢,那什么,目前气氛是有点焦灼……”
虽然不知道苏如许焦灼的是什么,但祁南透过电话感受到了这份焦灼,于是他也焦灼地问道:“那你外放了吗?”
对面静了静,过了几秒,就听江琅问道:“你几点回来?”
祁南也静了几秒,然后苏遇寒替他回答了:“八点。”
对面混乱了几秒,突然混进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语气畏缩中又带着些惊喜激动:“遇寒是你吗?你也来了对吗?”
苏遇寒明显不想搭话,但还是回答了几句。
祁南对这状况有些纳闷,但很快,到了江家他就明白了。
苏如许的父母在江家正襟危坐,说着一些想要苏如许回家的话。
但看彼此的神情,这应该是要苏如许不再给江家做契者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祁南突然有点羡慕。
正座上坐着一个凤眼微垂的英俊男人,气场冷硬强大,满身不容置喙的上位者气息。见祁南和苏遇寒进来,他抬眼望来,那目光似有实质,轻轻一眼就能将人看透。
祁南微微骚动的心思被看得一下冷静下来,提着大袋小袋的手攥紧了一下,随即他很有眼力地问好:“首领好。”
虽然很意外,但祁南还是瞬间接受了这个事实。
首领醒了,那他就更没有可能名正言顺地去报复南宫世清了,不管首领对南宫世清是留是杀。
江冶微微颔首,又挑眉看向苏遇寒:“苏道长也是来要人的?”
客厅里所有人瞬间都注视着苏遇寒,苏遇寒面不改色,气场不输首领:“我已经寻到了解契的方法,今天就带他回去。”
苏如许当场就很激动,几乎是从沙发上蹦起来:“哥!”
苏家二老更激动,直接开始颤巍巍了,双眼热切地看着苏遇寒:“真的啊!”
但首领的眼神些微变得不是那么愉悦了。
祁南眼见气氛更加焦灼,连江琅对他使眼色都顾不上了,假装没有看到地站在了苏遇寒身边没动。
但显然江琅是不会管他是真没看见还是假没看见,江琅直接啧了一声把怀里的小黑猫丢给他身边的一个吸血鬼侍者,强横地把祁南拖走。
祁南试图反抗,但江琅细长的眉毛不耐烦地一挑,湖绿色的幽弱光波迎面打来,祁南瞬间丧失了行动力。他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江琅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把祁南扛在肩上就走。
祁南的脸被迫贴着江琅的背,随着江琅的走动鼻尖被蹭得生疼。祁南一时间觉得屈辱无比,他在江琅面前总是能被随意摆弄的,江琅开心时就给他些优待与宽待,一旦江琅不开心了,随时都可以折腾他。
“等一下,”身后的苏遇寒叫住江琅,手上几个结印恢复了祁南的知觉与行动力,安慰道,“不用担心。”
祁南没有应声,只觉得肚子被硌得生疼。
江琅冷冷哼了一声,像是宣誓自己心爱玩具的主权一样,把祁南由扛着的姿势变成了整个抱进怀里。
祁南心里更觉得抵触,当时江琅把他从南宫家掳走,也是用的这样的姿势,一手搂着他的腰腿,一手按着他的后颈,完全强势与控制的喻味。
在这种情况下,祁南简直抬不起头来。
苏父苏母惊讶的探究目光打在祁南身上,就连江教授也投来了不赞许的目光,祁南将头埋得更深,心里瞬间滋生了许多偏激与自暴自弃的想法。
我为什么非要待在江家?
南宫世清已经就在身边了,我为什么不能直接动手?!
我为什么一定要忍耐?
我为什么一直要像玩物一样被丢来掷去?
祁南浑身紧绷着,对江琅的费心讨好,对南宫的勾心算计,近来的桩桩件件都让祁南觉得呼吸沉重。
祁南知道自己这种状态是不对的,可他真的控制不住也顾及不上,只想让自己发散这种躁郁的情绪。
好烦。
为什么这么麻烦。
为什么都这么烦心。
江琅把祁南放下的时候,祁南面无表情,精致的脸上挂满泪痕。
江琅愣了一下,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伸出手,又懊恼于自己体温低,会冰到人。
于是江琅捏起自己的衣角,给祁南拭了拭眼泪,小声问道:“我弄疼你了吗?”
祁南沉着脸没有说话,江琅在他身前蹲下来,平静的湖绿色眼睛望着他,又问道:“你不开心吗?”
祁南这才反应过来江琅在跟自己讲话,他抿了抿泪珠,声带有些发紧:“不知道。”
江琅认真地观察了一下祁南的表情,确认他这就是不开心的表现,于是又问道:“那你怎么样才会开心?”
祁南垂下眼看着江琅。
江琅美艳的脸上依旧情绪很淡,但他在认真地向祁南提议:
“炒cp是什么菜?你能吃吗?你吃了会不会开心?”
“听说那个萧察就是炒了cp才这么有知名度的,不然你也炒一炒,吃一吃,这样就会开心些了吧?”
祁南突然有种有力气没地方出的感觉。
其实他早就发觉到江琅在情感感知与表达上有些障碍,但他还是因为江琅没有照料到他可怜的自尊心而悲愤欲绝。
祁南突然在想,如果他也像江琅这样什么都感知不到那该多好。
他将没有干扰,没有挣扎,也没有痛苦,只有切实要走的路。
也许是睡眠不足让祁南失智了,祁南竟然在想到这一点的下一秒,鬼使神差地对江琅讲:“您来引导我的人生吧。”
“这样我会开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