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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寻没想到这帮人猖狂到这种地步,大白天的闯进律师家,还挺得理。
都说霍文丽好手段,原来这么下三滥,看来他高估了这个女人。
“毁坏他人财物,私闯民宅,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什么私闯民宅太难听了。”假斯文语气慢悠悠的,食指勾了一串钥匙递给他,“不用谢,就当是见面礼。”
“啧啧……你这地方也不行呀,快成破窑洞了,我看这样吧,今天先换把锁,明天抽空把门也换换,后天——”
“出去!”莫寻的手指差点戳进对方的眼睛。
莫寻只是看上去羸弱,可骨子里并非善茬,好歹十八岁以前,他可是建宁城建局局长的儿子,哪有那么容易被人欺负。
假斯文先是一愣,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莫寻,大概有点惊讶。
墨镜男虎着膀子要往上冲,被假斯文拦下了。
“那,莫律师您先忙,等想通了再找我不迟,这是我名片。”
说完把钥匙和名片一并递给莫寻,莫寻看也没看,连人带名片都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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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仓促,他约好上午10:00去见何以鲲,被这么一耽误只能打车走了。
昨晚忙了大半夜,都不知道几点睡的,再加上鼻子不通,莫寻的状态极差。
他本就身体底子不行,先天低血糖,大学时饮食不规律把胃也给整坏了,所以鼻子不通意味着离感冒不远了。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昨晚的辛苦没白下。
他对比了验尸报告与一审判决书的数据,果然存在很多疑点。
何以鲲之所以判了15年是有原因的,本来醉驾撞人致死最多7年顶天了,但因为肇事逃逸,造成受害人没得到及时救助,所以才重判。
有意思的是,事故发生的时间是21:20,何以鲲逃逸的时间却是22:30左右。
问题来了,21:20到22:30,中间隔了一个小时,为什么当时不跑,要等到一个小时以后。
还有更可疑的,就是何以鲲的逃跑路线有问题。
肇事地点挺偏远,是建宁近郊的度假村附近,基本没有摄像头,所以要想逃并不难,然而何以鲲却被抓了个正着。
莫寻参照建宁的卫星地图,设置了好几条优先逃跑路线,一对比,果然何以鲲选的是最差的一条,甚至可以说他不是在逃,而是直接往枪口上撞。
何以鲲骨子里精明能干,这可不像他干出来的事。
再结合验尸报告中受害人的死亡时间,莫寻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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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鲲,其实你没想跑,你是想救人对不对?”莫寻问话的时候鼻音很重。
对面的何以鲲露出一点点自不然,随后立马调整了表情包,换上一脸的情根深种。
“莫律师,在你心里,我真有那么好吗?”
再加上那副粘腻的嗓音,简直骚得不像话。
几次接触下来,莫寻早已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根本不以为然。
因为他了解何以鲲的人设,据说年龄随机男女不限,反正由着他吧,隔着防弹玻璃呢,孩子只能过过嘴瘾,又不会真掉块肉。
所以莫寻烦他的原因并不是这些,而是何以鲲揣着明白装糊涂,想方设法避开话题。
可何以鲲越这样,他越好奇。
于是不管对方怎么撩,莫寻只用一种办法回应,就是比之前还要冷漠,“好好说话行吗!”
何以鲲假装受气,“哦。”
“受害人死亡的时间是11:55,而你在10:30离开,就是说,你离开的时间受害人还存在生命体征。”
“……最关键的是,你行驶的方向不是家,不是公司,更不是你经常浪荡的地方,你想去的是一家离事发地最近的医院!”
这就是莫寻熬了一晚上得出的猜测。
何以鲲被抓的地方离那家医院不到500米,而那家医院的确是离肇事现场最近的。
然而何以鲲就像没在听他说话,百毒不侵地看着他,“莫律师,你脸色很差哎,鼻子都红了,是不是感冒了?真让人心疼。”
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依旧暧昧。
莫寻冷着脸,看似平静其实快气炸了。
“你当时手机没电,受害人被卡在驾驶室动不了,所以你没敢动人,选择直接去医院,”
“事发地与被捕的地方53.7公里,有些路段很难走,还是在晚上,再加上进入市区的红绿灯,本来60分钟的车程,你却只用了35分钟,你说,你是不是着急救人——”
莫寻鼻子唔囊唔囊的,赶紧从包里抽了几张纸擤鼻涕,然后接着继续。
“21:20出的事,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如果不报警难道不该立刻就跑吗?为什么等到22:30才逃跑?还选了最差的路线,何以鲲,到底怎么回事!”
“你看看你,不是一个晚上没睡觉熬出来的病吧,我都心疼了真的,莫律师你太敬业了。”
两个人各说各的,就跟宇宙中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莫寻有种一脚踩空坠崖身亡的感觉。
擦完鼻涕,莫寻的鼻子更红了,好在那张帅脸抗造,丝毫不影响形象。
作为男人,莫寻是那种典型的肤白貌美大长腿全占、女人羡慕男人嫉妒的长相,放古代绝对能霍乱后宫。
此时顶着粉粉的鼻头简直可爱到不行。
可能身体原因吧,再加上被何以鲲气懵了,此时说话有点不过脑子。
“这不都是被你逼的吗?还说心疼我?别那么虚伪好不好!”
他的冷腔冷调再配上那句“还说心疼我”,像极了一个怨妇对渣男不负责任的控诉,代入感极强。
话一出口莫寻自己都惊呆了。
完胜的何以鲲听得清清楚楚,当下低头自己笑了半天,笑得眼尾上翘,花枝乱颤的。
等他笑够了,又是满脸暧昧地仰起脸,“莫律师你真的很可爱……”
“本来可以靠脸吃饭,非要靠才华,累不累啊?行了赶紧回去买点药吃了,记得多喝热水,别这么不爱惜自己,我看着心疼,真的。”
说完努力绷直嘴角不敢再笑了。
莫寻的脸当下就黑了。
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很可笑,不就是被说成菜鸡吗?
当事人都认了他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就像那个警官说的,为这种人不值当!
也许他真的不该来,昨天还信誓旦旦保证,那是开庭前最后一次会见,可今天没等何以鲲自杀他就又来了。
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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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莫寻都没再碰何以鲲的案子,他上班、下班、打卡、开会、送材料,总之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至于感冒依旧拖着,莫寻很多年都不吃药了,刚开始因为没钱,后来是习惯,反正没什么大病,大不了感冒上火什么的,抗几天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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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烦死了,又要改。”
莫寻刚从法院回到律所,就听见林心语想死的呜咽声。
“怎么了?用我帮忙吗?”莫寻问。
林心语睁了睁不大的眼睛,“莫寻,最近怎么了总帮我干活,你不会真看上我了吧。”
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
林心语个子不高,长得不咸不淡挺平凡,像莫寻这么帅的看看就行根本不惦记,hold不住啊。
这是丑女和帅哥之前的约定俗成,谁当真谁是傻子,所以莫寻的举动才让她费解。
“你就说用不用吧。”莫寻木着脸。
“用用用用用!”
林心语将一本厚厚的合同塞给他,“赔偿金额要调整,得重新核算,数据一会儿传给你,整完了直接送何氏法务部。”
莫寻一听“何氏”,有点迟疑,“是何氏集团吗?旁边那个?”
“还能有哪个?”林心语边打字边回应,突然想到什么一抬头,“哎对了,何以鲲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哦。”不知为什么,莫寻有点慌,“那个——”
“好了我不问了,这种刑事案件是该保密的。”林心语很识趣,又开始低头工作。
莫寻被她这么一问,心里又有点堵。
忽然想到这几天那俩二货也很消停,一直没上门,就跟猜到了他的心思,他本打算在门上装个报警器的,现在看来好像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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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寻带了改好的合同,想在下班前送过去。
按照收件详细地址,他直接上了总部的21层,一出电梯,发现这边都开始陆陆续续下班了。
莫寻人长得出众,放在这样的环境想低调都难,而且他走在别人的反方向,所有人都能看到。
与他擦肩而过的,不论男女都要回上几次头,连他的后背都不放过。
莫寻后悔挑错了时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就在这时,他路过一道安全门,莫寻想都没想开门就进去了,里面是步梯,他准备先躲躲。
他刚把门关上,耳边就传来男人含混不清的咒骂声,夹杂着女人的哭泣,他顺着声音的方向往上走,没走几个台阶,声音更清晰了。
“……你说你没钱,这是哪儿来的?这不是花钱买的吗?这东西能当饭吃?”
“你兄弟连饭都吃不开了,你还买这些?还有没有人性!”
“拿来把你……你这种贱女人,真该一生下来就掐死!自私自利!”
“这个不行,这个给我留着,求你了!”女人哭喊,“过几天行吧,过几天等发了工资给你,这项链你拿了不会卖,被骗了就白瞎了——啊!”
紧接着又是打人的声音,“就你聪明,就你能耐?!”
女人哭喊了几声,听着很耳熟,现在也不管熟不熟了,莫寻直截冲上去。
一男一女看到莫寻时,拉扯的动作都僵住了。
女人脸上挂着泪,惊讶地盯着他看。
这不是何严的秘书吗?
莫寻仔细回想,终于想起了名字,“小惠,怎么是你?”
看到这么卑微的小惠,与那天的女妖精完全是两个人,莫寻有点懵了。
“你谁呀,关你屁事,快滚!”小伙挺嚣张。
莫寻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基本上知道怎么回事了。
“把东西还给他!一个大男人管女人要钱,不觉得羞耻吗?还能再出息点吗?”
“这是我们家的事,你算那根葱?再不走老子连你一块收拾!”
小伙说话很糙,长得也不齐全,但筋骨暴瘦似乎挺能打,莫寻最怕遇上这种不讲理的。
“莫律师,你走吧,我没事。”小惠一脸卑微祈求他,跟之前大厅里见到的简直云泥之别。
“哈,原来是个律师,老子还以为警察呢,这么横,怎么律师很了不起吗?”
莫寻阴着脸,本来最近就堵得慌,今天就算释放了。
“这事儿我今天管定了!你打了人,就是违法,就得负法律责任,别说她是你姐,就是你妈来了也不行!”
“你快走吧莫律师,我真的没事。”小惠又快哭了。
“你听好了,”莫寻没理她,举起手机冲着小伙。
“刚才我录了音,我数到三,你再不走我就按快捷键,录音直接上传国家反诈中心APP,你将以欺诈、勒索、伤害他人人身安全为由被法院起诉!”
“……一!……二!……”
这回小老弟有点怂了,“姐,你快让他走!快点快点!”
小惠捂着半边脸,小声说,“这我可管不了,他是律师,身边都是公检法的人,他们有权力告你,我没权力干涉。”
“姐——”
“三!——”
“等等!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手里的东西留下!”莫寻瞪着他,依旧举着手机。
“好!”小伙大喘气真的吓坏了,把项链塞给小惠,转头从22层的安全通道逃了。
楼梯上只剩下莫寻和小惠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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