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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鲲的亲妈和后妈坐在旁听席的前排的两端,中间隔了好几个空位,何严依旧没有到场。
第一排是特意给家属留的位置,没想到只坐了两个眼里冒火、针锋相对的女人。
莫寻收回目光,看向旁边一直埋头整理材料的严濡钦。
“严教授,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您,学生很意外。”
教授把材料整理好,整齐地码在桌面右上角,这才抬头看向莫寻,“我比你更意外。”
严濡钦五十多岁,早已灰白的头发向后耙梳着,反倒让人觉得挺潮,他怼了下黑边镜框,满含笑意道,“刚刚才知道还有一位辩护律师,没想到会是你。”
莫寻在学校里是很出名的,因为在法学院长成他这么帅的,还能静下心来只学习不谈恋爱,老师们根本没见过。
教授眼里都是赞许,可莫寻心虚得不行,再者说马上就开庭了,也就没继续聊。
这时主审法官也到场了,微胖,一脸的神圣不可侵犯,打了个手势示意法警带被告人进场,眼皮都不抬。
等了大约几分钟,何以鲲终于进场了,法庭上顿时就躁动起来,各个角度的闪光灯照冲着他一顿爆闪。
而何大少爷不负众望地从头到脚精致得过分,甚至可以用耀眼来形容。
一身名牌休闲装尽显奢华,头发比之前短了一些,被打理得一丝不乱,根根蓬勃向上,活活把身高又拔高了几厘米,让所有目光避无可避地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很难想象他是来受审的还是走秀的。
莫寻是第一次看到何以鲲在这么多人面前亮相,之前在那个狭窄的会见室里没太大感觉,现在把人放出来,忽然觉得这货居然浑身发光。
简直是人渣中的极品。
被扣进自己的位置,何以鲲回头看向身后的旁听席,似乎有些失望,莫寻猜想他应该在搜寻何严的身影。
之后何以鲲转头看向辩护席,毫不掩饰盯在莫寻身上,刚才的不悦瞬间就没了。
他挺直的鼻梁把一张脸衬得格外高贵,眸光异常灼热,与莫寻的视线撞上时,几不可察地勾起一边嘴角,甚至有意地挑了下眉。
莫寻看在眼里,心说你死不死啊,还嫌不够遭人恨的,于是也几不可察地回复了某人半个白眼。
没想到他的小动作逗乐了某人,那个不知死活的居然轻松愉悦地笑起来,眼尾的弧度特别撩人,哪里像个受审的。
莫寻都替他难为情,于是偏过脸,不去看他。
果然,原告席上,受害人白小琴的父亲本来是坐着的,看到何以鲲的表情,蹭的一下就窜起来了,满脸写着暴怒。
旁听席也跟着发出几声咒骂,伴随着一阵骚乱。
这时duang的一声闷响,法官手里的小锤子落下来重重砸在桌面上。
“肃静!”
千万别小看这一锤,直接将躁动的小火苗全部掐灭,每个人都噤若寒蝉,安静如鸡听法官宣布审判开始。
接下来,流程一项项按部就班走起。
等控方陈述完案情,严濡钦就开始发表辩护词。
反正也没莫寻什么事,他就安稳地坐在辩护席上,时不时看向何以鲲。
让他意外的是,他每次看向何大少爷时,对方都在盯着他看,这让莫寻有种被鬼盯上的错觉,真想上去戳瞎某人的双眼。
之后便克制着不看他,去看又白又胖的主审法官。
就这么无聊了很久,听着严濡钦极力维护何以鲲的辩护词,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调调,再加点自身的阅历和感悟,听得莫寻都犯困了。
他默默为老师不值,堂堂法学博士,国内律法界屈指可数的大咖,也不知收了什么好处竟来这儿丢人现眼。
然而他正走神的档口,被严濡钦接下来的发言镇住了,关于何以鲲不是逃逸而是开车去医院救人的描述。
莫寻的一颗咸鱼心立马收起,老师的发言与他的猜测如出一辙,完全一致!
“尊敬的法官,非常抱歉,我的当事人在一审开庭时,因为精神状态不佳,所以未能将事实陈述清楚……我这里有一份精神鉴定报告,还请法官及陪审员和人民审判员查验。”
严濡钦走出辩护席,将手里的几张报告单递给法官,然后继续,“……我的当事人何以鲲先生,患有间歇性情绪障碍症,发作时经常感到前途灰暗没有希望,严重时还伴有自杀企图及行为,这一点看守所的警官也可证明。”
“所以还请法官对何以鲲肇事逃逸的行为重新裁定。”
其实,只何以鲲没有选择正确的逃逸路线这一条就很说明问题了。
法庭上的人又开始躁动起来,旁听席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法官和旁边的两个专员互相传看报告,互相耳语点头,似乎有些松动了。
白小琴的父亲突然站起来,大声咆哮,“你胡说!你们这些律师到底收了什么好处!”
“肃静!”法官又给了他一锤,“这是第二次警告,如果还有下次,请法警带离法庭冷静十分钟!”
“你们——”
他还要说什么,被旁边的律师用力拉扯着坐下。
律师站了起来,“尊敬的法官大人,我方有话要问。”
法官点头,面无表情道,“请控方发问。”
律师看向何以鲲,眼神里杀气腾腾的,“请问原告,一审开庭那天,我看你精神状态极好,和现在没什么区别,请问你怎么就发病了?”
何以鲲瞪了他一眼,正要说话,被严濡钦堵回去了。
“我反对,控方律师在诱导我的当事人。”
“反对有效,请控方重新提问。”
“不用了,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何以鲲毫无紧迫感,坦然道。
莫寻知道何以鲲背后有事,什么间歇性情绪障碍,他才不信呢,可看到法庭上如此泰然自若的何以鲲,他真心觉得这人有病。
何以鲲不紧不慢地开始了,“我那天没病,现在也没病,我很好,非常好。”
众人一阵唏嘘,莫寻也跟着懵了。
何以鲲看向白小琴的父亲,眼神灼灼逼人,“你们才有病,病得不轻,收了那么多钱还不够?真要整死我啊,请问白叔叔——”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连莫寻都惊到了,谁给谁钱?白小琴的父亲不是不要钱只要法律给一个公道吗?
何以鲲则不紧不慢继续。
“你也不想想,你家闺女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她哪儿来那么多钱买车?她是被撞死在车的,你眼瞎看不见吗?你把我逼急了,你家闺女那点事儿还能藏得住吗?她人都死了,我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但你这么逼我就没意思了,戏嘛,演演差不多得了,还真较真儿,你也不怕以后花你闺女的卖身钱被鬼缠上?”
这话犹如深水炸/弹,在众人心底爆裂,搅得人心肝肺糊成一团。
包括莫寻在内,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不懂,但他明显能感觉到,何以鲲在拖时间。
因为这些话想说的话早说了,也不知何以鲲在打什么算盘。
这时,严濡钦看向何以鲲,紧蹙着眉小声道,“你确定吗?不再等等了?”
就感觉这话除了何以鲲没人听得懂。
莫寻隐隐的不痛快,作为被告的律师,合着就他不知道。
他们在等什么,等到了是什么,等不到又是什么,莫寻又是好奇又是不服气,随着何以鲲的视线看向法庭的双开门出口。
“再等五分钟。”何以鲲紧咬着牙关。
直到此时,莫寻才在何以鲲脸上看到些许正色。
——认真、精明,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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