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瑞喝道:“你真的脑抽筋,编一段胡话,我根本不认识什么丛知,他怎么可能事先梦到被我杀了,你的妄想症太严重了。”
“你说不认识丛知有啥用,丛知明明认得你,因为你是平之路的死党,而平之路是他的情敌,敌人的朋友也是敌人,你杀丛知不是为了你自己,是在替你的死党平之路出力,别以为我不知道!”
米小蝶说完这几句扭头就走。
走了几步又站住,回过头喊道:“殷瑞,你一定为了掩盖你杀丛知的真相,要把我杀死的对吧?你最好不要来杀我,我不想死啊,我活着还想替丛知报仇呀……”
说到最后号啕大哭,捂着脸匆匆而去。
殷瑞气得干瞪眼。
能怎样呢,到底把她当个正常人,还是不正常的人看待?
把她当正常吧,可她那样子明显不正常,都要疯癫了。但你当她不正常,她却能活灵活现地编一大堆话,别人会认为那是真话,会相信她的说法。
特别是她有一大帮的女同学,会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唉,我殷瑞运气太衰了,一连串倒楣的事落在头上,冤不冤呀我。
关键是,接下去会有什么样的事发生呢?
回宿舍时,殷瑞也不能不想到,同室那两个监督员,又会是什么态度?
今天他出城了一趟,他们会不会发现?
到了宿舍门外,门就吱地开了。
因为那门有缝,从里面往外一窥就能看到门外有没有人。
门里是钟彬。
殷瑞没看到陈克兢,心里略为好受些,相对来说,钟彬比陈克兢要厚道一些,至少在殷瑞看来钟彬说话不像陈克兢那样刁。
但也得小心点,毕竟钟彬是监督员之一,你别指望从他嘴里说出好听的来。
殷瑞进去在自己铺上坐下后,钟彬问道:“你今天为什么要出城呢?”
果然被发现了。
那就实话直说了。
殷瑞就说上次跟平之路去过济严寺,见到了一副奇葩对联,平之路在寺庙外跳着脚大骂了一场,引出里面一个和尚,和尚让我们好自为之。
现在你都看到了,平之路死了,那我是不是该去寺庙一趟,那副对联还在不在?
钟彬问:“对联只不过是对联,它跟平之路的死有什么关系?”
殷瑞正想回答,忽然觉得钟彬的眼神有些诡谲。
马上想到,钟彬根本不问对联内容,直接问平之路的死跟对联有无关系,难道他知道对联的内容?
殷瑞没对别人讲过对联的事,难道是平之路讲的?平之路对钟彬和陈克兢讲的吗?
看钟彬的神态,明显是在质疑他殷瑞,去看对联有用吗?甚至在怀疑殷瑞看对联背后另有用意吧。
反正钟彬的眼神不是那么友好。
现在所有人都对殷瑞充满质疑,充满不信任。
那好吧,有什么好说的,还是不说了。
殷瑞往床中一躺说:“你认为没关系就没吧,反正我只是去那里看了看。”
“那你见到对联了吗,还贴在那里?”
“没见到。”
“是被人拿走了?”
“可能是吧。”
“你知道是被谁拿走的吗?”
殷瑞心想,难道钟彬不知道对联在巡捕署手里了吗,为什么要这样问呢。
但实在不想回答。他坐起来盯着钟彬说:“你是不是提前被巡捕署录用了?”
“什么提前录用了?”钟彬没听明白。
“你跟我一样在读师范,毕业是当教师的,可现在你好像早已是巡捕署的人了,动不动就一股审问人的腔调。”
钟彬听出殷瑞的不满,正想说什么,门开了,陈克兢进来。
陈克兢左手拿个记录本,右手拿着一支钢笔,进来就对殷瑞说:“你忘了你现在是被监督的吗,这样说话很不好。”
然后扬了扬手中的记录本。
“这是顾巡官给我的,要把你每天的行踪都记录下来,钟彬这样问你是在执行任务,你不要抵制,还是他问什么,你就照实回答才对。”
陈克兢的嘴脸让殷瑞更加愤怒。
可是也等于给他泼了一瓢冷水,让他清醒清醒。
钟彬说道:“咱们本来四个人一室,都是好同学,要不是平之路死了,谁愿意这么盯着你呢?我也不愿啊,但这是上面下派的任务,既然是上面下派,我们哪敢不接受呢,你说对吧?”
陈克兢翻开记录本,严肃地说道:
“今天殷瑞你请假本来是去巡捕署问事的对吧,这个情况顾巡官已经知道,所以就不用记下来。要记的是你去了城外,你得把过程原原本本讲一讲,遇上什么人,见到什么东西,说了什么话,得到了什么样的启示,都得谈谈。”
什么都要说?说得这么详细?
有些事不能说吧,比如遇上那个壮和尚,他那一番理论能讲吗?
忘了问和尚了,有关和尚们从理气上辨别出两所师范学院有煞气,恐要出凶暴之案的说法,可以公开地讲吗?
万一和尚并不想公开,只是私下对他殷瑞透露了而已,完全是壮和尚对他殷瑞的信任,你却回来胡咧咧,会不会引出风波来。
一旦产生什么不利影响,还要连累到和尚,人家不得要恨死你?
最要命的还是米小蝶的表现,能说吗?
就说米小蝶半路截住我,说她梦见我要杀她,并且她咬定说平之路没有死,死的是她的对象丛知,丛知是被我杀死的,而我还要杀死她?
这种话讲给这两个监督员听?
那么后续会怎样?这俩货肯定得报告给顾盼盼吧。
顾盼盼会是什么反应,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她不会站在我的立场上说话,肯定只会拿出不利我的结论。
和尚们的理气理论,她可能会忽视,但对米小蝶的说法,她可能吸收一半。
也就是,死者是平之路还是丛知,她不会介意,她看重的是米小蝶说我杀了人,而且还会杀米小蝶,这才是顾盼盼最喜欢的“素材”。
顾盼盼会更坚定她的推断,更有信心认定我是杀人凶手,至于杀的是平之路还是什么丛知,她才懒得管。
这样想来,还是不要说那些事吧。
殷瑞权衡以后,对陈克兢说:
“我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上次我跟平之路一块儿到过济严寺外,看到了一幅对联,这对联相当恶,让人看了很讨厌,平之路当场就发飚大骂。
从里面出来一个瘦和尚,不仅不向我们解释写对联的原因,反而质问我们作为学生为什么跑到寺前来。
特别扔下一串‘好自为之’,似乎话里有话。
我当时就有不祥预感,我和平之路会不会因为这事倒楣?
没想到结果真不好,居然是平之路死了。
如果是你们俩遇这事,你们会联想到对联吗?难道一点儿不会把两件事联系一下?”
陈克兢听后摆摆手,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这些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你不用重复,你只要把你今天去济严寺,行程中所有的所遇所做都讲清就行了。先问你,你去那里,有没有碰上什么人?”
“没有。”
“你到了济严寺,就没见一个人?”
“是的。”
“绝不可能吧,一个人也没遇上?”
殷瑞觉得陈克兢似乎知道他碰上谁,是在有意诱导他讲出来。
或者是根本不知道,假意装成“我其实知道你碰上谁,但我不说,要看你说不说实话”,搞得好像一副胸有成竹的牛样。
这种嘴脸,让殷瑞感到恶心,可是他又不能跟陈克兢正面硬怼,因为陈克兢现在似乎握有“尚方宝剑”,代表了巡捕署的态度。
就好像顾盼盼在学院里雇了两个临时工,而且是不需要付工钱的那种。
如果自己真杀了人,那么这两人的做法无疑是正当的,他们尽着监视嫌犯的义务,该令人钦佩。
可是自己明明没杀人,被冤枉的,受到这种对待实在不是味。
最要紧的是这两人是自己的室友,平时关系那么铁,难道我殷瑞的为人,不值得你们信赖?
看来所谓的铁哥儿关系,很脆弱,一碰就碎了。
殷瑞决定适当地反击一下,他歪着头问陈克兢:“那依你说,我应当碰上什么人?是不是碰上你和钟彬才是合适的?”
钟彬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们去那里了,你发现我们了?”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说明他们真去了那里,还在以为被殷瑞发现了。
陈克兢觉得钟彬失言,赶紧朝他挥一下手,“我在问他,你先别吭声。”然后对殷瑞说,“别听他瞎咋呼,我和他根本没去那里,你怎么可能发现我们呢对吧。”
“如果你们没去那里,就不会看见我碰上谁,我说没有碰上谁,你们也得相信对吧?”殷瑞抓住了这句话。
陈克兢似乎被驳倒了,有点生气,把记录本一扔说:
“我要提醒你,现在你是受监视的,不要把我们的态度当成屁,如果顾巡官问起来,我和钟彬的回答可是相当关键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很明显的威吓,意思是,我们说你好话你就没事,我们要说你坏话,你就没好日子过。
殷瑞本想说,随你们便吧,反正老子被冤枉上了,浑身上下都被涂黑了,你们要存心落井下石,我也阻止不了。
但还是用温和的口气说:“如果顾巡官问起来,你们就说我根本没有出过城,那样顾巡官也不会责怪你们没看住我。”
可能这句话被殷瑞抓准了,陈克兢和钟彬互望一眼。
钟彬赶紧说:“好吧,今天这事就不计较了,下次可要当心哪,你那里要是出点啥问题,会牵连我和陈克兢的,懂吗?”
接下来陈克兢和钟彬就大谈起女子学院的女生来,讲得最多的是米小蝶,一边说一边流口水的样子。
把殷瑞撇在一边,无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