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内容“跟我走吗?”
残阳向街道挥手,皎月爬上树梢。
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周乐衍听不见煎饼摊主揽客的吆喝声,也听不见奶茶店三三两两女孩子的窃窃私语,只能听见少年虔诚的邀请。
在放学后空旷的街道上,在嘈杂的网吧里,在恣意的篮球场上,在高考后的每一次聚会后,在今天的舞台上,泊禹不止一次地问过这句话。
意识逐渐回笼,记忆里模糊的声音和舞台上声音重合,周乐衍抬眸对上那道从未从自己身上挪开的视线,“好。”
心里想要靠近他的小火苗燃起来,烧成了熊熊烈火,吞噬了整个荒原。
十八岁的周乐衍都敢毫不犹豫地回握住泊禹的手,坚定地跟上他的脚步,二十八岁的周乐衍还怕什么呢?
配合着到隔壁舞台录完了牵手成功的小采访,周乐衍臭着一张脸第一时间把手里的什么马尔代夫七日游的大广告牌扔掉,手指还嫌弃地在外套上搓了两下。
泊禹看着好笑,倒也没戳穿。
“晚饭时间到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趁着工作人员收麦,泊禹悄悄地凑到周乐衍耳边问。
周乐衍抖了抖肩膀,耳根又痒又热,下意识地挪了一小步和泊禹保持距离,泊禹也不生气,笑着看他的反应。
“谁要跟你吃饭?”
稀里糊涂上了泊禹车的周乐衍还有点懵,一边瞪着泊禹,心里骂的却是路程那个狗叛徒。
早晨就是因为怕他罢录,路程都没敢让他自己开车去台里,特意派了车过来接他,生怕他半路改变主意自己跑了。
现在可倒好,用不着他就把他卖了,张嘴就是“衍哥,我们都知道的,就不打扰你和禹哥培养感情了。”
神特么培养感情?
周乐衍表达自己情绪的方式很简单,别过脸去只看窗外不看人,看起来像个斗气的小学生。
也不能说幼稚吧,主要是分开这么多年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泊禹表达自己,索性就选了最简单直接的。
“这不是回我律所的路。”他眼神瞥向窗外,闷声闷气地开口。
泊禹轻笑一声,人家小少爷都主动问了,当然得回答:“吃完饭再送你回去,有想吃的吗?”
“炸鸡可乐汉堡。”周乐衍说的漫不经心,看似挑衅,实则也是挑衅。
反正他不痛快,也总得给泊禹找点不舒服,否则就他一个人当大冤种算怎么回事嘛。
车子七拐八拐,周乐衍也懒得数拐了几个弯,总归泊禹是不会把自己卖了。
看着饭店门外的大招牌,周乐衍的嘴角直抽抽,瞪着某人问:“是我在国外待太长时间了,KFC的招牌都做成这样了?”
不用看,泊禹都能想象到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可爱归可爱,但还是不能逗的太狠了。于是他赶紧上前两步,推开餐馆的门请人进去。
僵持两秒后,周乐衍终于屈尊降贵地踏着他那双皮鞋进了这家家常菜馆,泊禹关上门后紧随其后。
从进门开始,周乐衍就在打量这家餐厅。
古色古香地檀木装潢,生机盎然的绿萝贴着墙壁蜿蜒而上,绕梁而行,看起来有种别致的清新和浪漫。
落座后,泊禹也没让他点菜,拿着菜单对服务员报了几个菜名就算点完了,从头到尾都没问过他的意见。
周乐衍一边鼓捣手机,一边默默地在心里给对面的狗男人记了一笔,扣分扣分。
精致的菜式一道一道地上来,一样都没有踩到周乐衍的雷点。虽然少爷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暗戳戳地泛着甜。
其实泊禹是懂自己的,从一开始说炸鸡汉堡的时候他就是故意闹别扭,他从前就不喜欢那种干巴巴的油炸食品,再加上在国外又吃了这么多年快餐,好不容易回国了怎么可能还喜欢那种东西。
“尝尝吧。”
泊禹把盛的第一碗汤放到周乐衍这边,“没加香菜的。”
周乐衍天生反骨,故意没去理会那碗汤,干巴巴地夹了几口菜后又觉得干吃菜实在太奇怪,到底还是动了那碗汤。
泊禹没忍住笑笑,嘴角的那抹玩味,成功收获了周乐衍一个白眼。
猫捉住老鼠以后,往往不会立刻吃掉,会放开小老鼠任它跑和挣扎,在小老鼠以为自己能逃掉的时候,再抓回来吃掉,优秀的猫猫向来最懂得掌控猎物。
泊禹是那只蔫坏的猫,周乐衍则是那只逃不出他手掌心的老鼠。
周乐衍怎么能看不明白,泊禹这个死家伙最会拿捏自己,高中时就是,现在也没变。
上学的时候,他最讨厌的就是早上的晨读。
他记忆力向来好,不管多难的文章,多数看个两遍就能记得七七八八,所以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早晨要顶着死重的黑眼圈反复朗读那点简单的课文,又傻又浪费时间。
这个晨读,他往往都是睡过去的,坐着也睡,站着也睡,弄得老师实在没脾气,最后由着他去,前提是不耽误其他学生学习。
而这个早读往往也是这群课代表们的大规模活动时间,每次作业收到他这的时候都是个难题。
周乐衍那个时候被叫做周少爷,长得本来就凶,脾气也不好,跟他玩的人左右就那么几个,不熟的人也不敢接近。
久而久之就被人传成了不好惹的小霸王,不过他自己也不在乎,从来没辟过谣。
这就导致没有几个人有胆子把人喊起来收作业,当然,泊禹得算是少数人中的一个。
但多数时候,他也不会直接把人叫醒,而是熟练地把作业本从少爷的书桌里抽出来替他写名上交。
若说泊禹拿捏周乐衍,最受益的人是谁,必须非路程莫属。
路程当初是班里的体育委员,他们班里男生不少,但多是埋头苦读的好学生,运动细胞也没其他班级男生那么发达,每次运动会都是他头疼的时候。
笑死,根本笑不死。十几个男生连个4×100接力跑都凑不出来。
不过那是以前,在泊禹转学过来后,一切都有了好转。
虽然每次找上门去,周少爷都还是一副“不去不管”的态度,但往往每次他都是报项目最多最卖力的那个。
其实泊禹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大概是传说中的鼓励式教育,俗称彩虹屁。
“衍哥这么厉害,这个3000米肯定能拿第一。”
“衍哥腿这么长,不参加这个跳远太可惜了!”
“哎呀呀呀,这个接力跑,怎么会没有咱们衍哥呢,那还有赢的胜算吗?”
虽然语气夸张,但是奈何情感真挚,每次路程开大召唤泊禹,泊禹一顿输出,周少爷就一脸不耐烦地在报名表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周乐衍天生反骨,做过很多明知不可为的决定,也干过不计后果的蠢事,但对于泊禹提出的要求,他好像从来没有拒绝过。
嘴上说着不乐意,但永远都会臭着脸不耐烦地跟上。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
他好像从来没说过,自己从来没嫌泊禹烦过。
泊禹点的菜不多,两个人很快就消灭地差不多了。这一顿饭,两个人各怀心思,都在疯狂地试探对方。
泊禹在试探周乐衍到底变了多少,曾经对他的那些了解还能不能拿出来卖弄。
周乐衍也在试探泊禹对自己的包容到底有多少。
事实证明,虽然时间是把镌刻刀,能改变很多记忆里的认知,但骨子里的脾气和态度,却从未变过。
如果久别归于重逢,万幸他们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