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所有人都走了出去,上官平荆遥望窗外,眼神深邃。
“皇上,先帝起于微末,立于乱世,以绵薄之力创西川盛世,天命所归!”
“谁曾想手足惨遭毒手,怒发冲冠,错旗夷陵,满盘皆崩。”
十余年前,先帝便是在相府点兵...
“夷陵大火,覆灭我西川六十万精锐!”
“先帝含恨而终,北蛮叩关剑门,南疆作乱入侵,东海商通四海。”
“然我西川子弟,传于中原,立于天地,虽安于一隅,光复西川之心犹存。”
“大厦将倾在即,天命难测!”
“老臣欲挽天倾,却受制于时。”
上官平荆长叹一声,语气有些不甘。
他肩上的担子,太重,太沉。
无数次,他都把西川从绝境中拉出,北出祁山,平定汉中,南震异族,北拒蛮夷。
随便拿出一件,都足矣震铄古今!
可他终究是一介凡人,时过境迁,现在的他,老了。
虽然智谋盖世,计略无双,也难与天争命。
“老臣命数已尽,饶是苟活一时,也无法保全西川万代,好在皇上醒了,西川有希望了!”
上官平荆言语间,颇有如释重负之感。
如今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心头的重担,忽然有了着落。
“吾辈当勤勉,持书仗剑耀西川!!”
“相父承我西川国运日久,如今,该换孩儿来了。”
秦川微微躬身,眼眶微湿,竟是行了对父亲才会用的跪拜大礼!
一旁的贴身太监眼皮一跳,面面相觑,眼神中皆闪过一抹惊骇。
堂堂帝皇,对相父行此大礼,这丞相,远比他们想象的要位高权重!
“好,好!”
“好一个持书仗剑耀西川!”
上官平荆一怔,旋即仰天大笑!
“大限将至,能看到少主担负起西川重任,我也安心了!”
笑着笑着,老泪纵横!
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相父,华安说了,还需要一味药材能治愈您的顽疾!”
“我拼尽全力,都会去追寻这味药材!”
秦川言之凿凿,眼神坚定。
西川再孱弱,也是一方王朝。
若是连一株药材都找不到,多少有些小瞧了曾经的中原霸主!
“少主能撑起西川,老臣就算驾鹤西去,又有何妨?”上官平荆摇摇头,毫不在意道。
他生性豁达,足智多谋。
对生死一事的见解更是远超常人。
心愿已了,能早日跟知遇之恩的先帝相会,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此番病重,不论老臣是否得以痊愈,都会将大权归于陛下。”
“若臣不治而亡,治国安民,陛下可重用徐家旧部,北伐南征,可倚仗西川五将之后。”
“若臣侥幸苟活,退居幕后,定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上官平荆言辞恳切,语气间,颇有托孤之意。
如同先帝在白玉城将西川托付于他,如今,他便要将这西川,还于秦川之手!
不论是先前传来的皇上当机立断,怒斩太医。
还是刚才他的那番话,以及身上散发出的气质。
虽然他不知道秦川为何性情大变,但种种迹象都在阐述一个事实。
西川少主,觉醒了!
“陛下,臣以为,攘外必先安内。”
“蛮夷叩关,虽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但剑阁关隘牢固,蜀道更是有天险可守。”
“魏文长年纪虽幼,但兵法娴熟,行兵稳重,若是粮草充足,坚守数月不成问题!”
“当务之急,便是平定朝堂...”
两人促膝长谈,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陛下,该用膳了...”
忽然,身侧的小太监看两人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思忖许久,还是颤颤巍巍打断道。
陛下的饮食起居,可是他全权负责,若这个气血两虚的皇帝真因少吃一顿饭出了什么岔子。
追责起来,第一个掉脑袋的,还是自己!
“相父,天色渐晚,您好好休息,朝堂便交予我吧!”
秦川也是一怔,下意识瞟了一眼窗外夜色,有些许讶异。
两人从朝堂谈到民生,从天下大势谈到四国格局,不知不觉间,时间如同白驹过隙,一闪而逝。
“陛下,当真跟先帝愈发相像了...”上官平荆看着面前年轻人,眼神更是止不住的赞赏。
上次这么志趣相投,还是在初见先帝之时...
在一间茅草屋里,他与先帝便定下了天下格局。
几十年弹指一挥间。
如今在这风雨飘摇的西川相府,两人的轮廓似乎有些重叠,又有些模糊。
薪火相传,西川血脉一脉相承!
秦川大踏步从相府匆匆离去,不少前朝旧臣看向他的眼神,都颇为复杂。
“费老,这陛下,莫非真心醒悟了?”
“你在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十年纨绔,一朝顿悟,那你我还读这圣贤书作甚?”
“赵大人,依我看呐,无非是相府倾颓在即,陛下来做做样子罢了...”
“司徒大人最近可是有不少小动作,丞相一旦驾鹤西去,咱们西川,恐怕就不太平咯!”
不少相府门客看着秦川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些年秦川的花天酒地,早就让威仪的帝位尊严尽失。
背后议论朝政,都快成了这些士大夫的日常习惯。
北蛮兵临剑阁,司徒蠢蠢欲动。
西川皇朝,全靠上官平荆一口气吊着。
整个西川,都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不少旧臣,早已开始图谋后路。
覆巢之下无完卵,大难临头各自飞!
……
西川皇宫,御书房。
“司徒最近,动作有些过于明显了...”
看着一条条调动奏折,秦川的眉头也是越皱越紧。
排除异己,树置所亲。
上官平荆病危,这陈明,是要行谋逆之事!
“陛下,司徒大人对西川忠心可鉴,小的们都看在眼里!”
“这些调动,都是朝中大臣所提,并非司徒大人之意啊!”
一侧,奉茶太监小心翼翼的看向秦川脸色,有些紧张的为陈明开脱道。
“哦?”
秦川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看向身侧小太监。
下一瞬,他脸色陡然冰寒。
帝威惶惶,径直朝面前太监压去!
“是谁,教你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