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黎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日上三竿，顶着个鸡窝发型在被窝里发了会儿呆，慢吞吞地起床洗漱。
这个世界任何事物对武黎而言都是新奇的，刷个牙都能稀罕半天，好在这些生活常识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否则他今天怕是出不了这个门了。
整理妥当，武黎换套衣服朝横店走去。
他需要尽快了解这个世界，原身虽然留下了不少记忆，但也只是走马观花，况且如果没感受错，他现在是个穷人，当务之急就是赚钱。
武黎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脖子，这里的衣服可真奇怪，不过还怪舒服的。
这里职业群演很多，他住的地方离的不远，太阳高高挂起时，武黎终于到了昨天离开的地方。
然后……然后武黎沉默了，他神色微妙地杵在路口，脸上一派忧郁，内心完全懵逼。
他现在该去哪儿？
那些记忆只告诉他在横店能找到工作，但并没有细化到工作安排这一项，武黎挠了挠头，只好用最笨的办法——
“兄弟，需要替身吗？”
武黎拿出自认为最谦逊的态度，这要让军营里那些兔崽子看见，不得怀疑自家老大发癔症了。
被他拦住的那位小哥看神经病似的打量他一眼，武黎敏锐地意识到自己问错话了，于是立马道：“那可否告知什么地方需要替身？”
他也不知道替身具体是干嘛的，不过既然是职业，这么问总归不会出错。
那小哥有些怀疑地看着他，然后指了个方向：“喏，招群演招替身都在那边。”
武黎精神一振，朝他点头笑道：“多谢。”而后潇洒转身，徒留小哥在风中凌乱，觉得这人是看古装剧走火入魔了吧。
武黎一路走去，沿途新奇地打量，昨天匆匆一瞥，现在才发现这里地方很大，分区很多，各种五花八门的场景和道具，武黎甚至还看到不少人穿着打扮和他原来的地方相似，看的他颇有种亲切感。
“真是个奇妙的世界啊。”武黎津津有味地观摩一个剧组取景，忍不住感叹，融合了原身的记忆，他倒是知道这些人在干嘛。
这叫拍戏，和戏台子上那种差不多，只不过这个不是唱的。
武黎一路问着去，总算到了地方，人很多，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武黎也寻了个角落蹲下，和一旁穿着长褂子的男人唠嗑。
“这位小兄弟你来多久了？我看刚才领走了好几个，你干嘛不去？”
年过三十的“小兄弟”看了他一眼，道：“人家要的是民国学生，你看我像吗？”
武并不知道什么是民国学生黎信口开河道：“我觉得像，你看刚才挑走那几个，也太瘦了，不如小兄弟你壮实，这肌肉，一看就是真汉子。”
“小兄弟”脸一垮，殊不知自己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武黎还在滔滔不绝：
“几时才会轮到我们啊？小兄弟你在这儿混挺久了吧，我吧才刚来，啥也不懂，小兄弟有没有合适的路子给介绍介绍？我告诉你我有的是力气，抡起三百斤的金刚杵不在话下……”
那人眼睁睁看着这个皮肤白净身材纤细的大男孩对着他一口一个小兄弟，聊天话题从找工作直接上升到鎏金银云枪最适配哪套枪法。
“……唉，可惜了，我武家的绝学就这么断我手里，也不知道老爷子九泉之下会不会想抽死我。”
武黎感叹完，又道：“哎，怎么光听我说了，你呢？喜欢什么功夫？在下不才，十八武艺都会一点……”
“要二十个街头群演，待遇……。”一声高喝打断了武黎的喋喋不休，“小兄弟”蹭地一下支起身子，捂着耳朵像躲避什么脏东西一样蹿了出去。
速度可以啊，武黎眉峰一挑，看来这老弟果然练过，奈何涌上去的人实在太多，武黎没找到人，只好遗憾地放弃和他继续交流武学的想法。
这边武黎还在蹲墙根，那边林升却皱起了眉。
“替身还没到吗？”
副导演也苦着脸道：“一个请假了，一个早上吃坏肚子，还有一个联系不上。”
林升不悦道：“谁联系不上？”
“武黎，电话没人接，微信也不回，况且他昨天才溺了水，也没法继续工作。”
这么大的剧组，还从来没有等替身的时候，林升心里的不满已经上升至顶点，不耐烦地挥手道：“那就重新找一个，要快。”
林升来回踱步，这时一个年轻人走过来，询问道：“林导，怎么还不开拍啊，我家丞星下午还有活动呢，可不能耽误。”
林升瞥了他一眼，压着火道：“替身没到位。”
“什么？怎么还有让主演等替身的道理呀，真是的……”
年轻人嘟嘟囔囔发泄着怨气，林升忍到头了，冷声道：“你以为我想浪费时间？开拍会通知的，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那人碰了一鼻子灰，脸色不大好地走了。
林升的脸色比他更臭，心中的不满不仅针对替身，更针对需要替身的人，要不是这些个小鲜肉肩不能提手不能抗，又怎么会搞这样一出？
说到底，林升现在真是万分后悔，当初为了拍摄资金同意把安丞星塞进来当男二，简直纯纯给自己找事！
浑然不知自己错过了原身不好容易争取来的工作，武黎以一个蹲茅厕的姿势蹲在地上，一手托腮，盯着来来去去的人。
他现在看明白了，这是典型的狼多肉少，要是一直等在原地天黑了也轮不到自己，所以需要主动出击。
但奈何这个招人也有标准，几个比较符合的分分钟就被抢个精光，等武黎反应过来已经连片衣角都看不到了。
不过武黎在等待的过程中也没闲着，话匣子就没关上过，他连蒙带猜加套话，大致弄明白了这所谓的替身到底是干嘛的。
“替人演戏，听上去还挺有意思。”
武黎正思索着，忽然有人高声道：“招一个马戏替身，男性，要求身高一米八以上……”
话音未落，周围就此起彼伏道：“我可以……”
武黎看这么多人应声，刚要开口，就听见有人语带迟疑道：“我认得你，你是……林导他们组的。”
林升两个字一出，周围瞬间一静，刚才闹腾的人都诡异地沉默下来，纷纷往后退。
武黎看的稀奇，问一旁聊了半天的人道：“他们为何会这样？不是刚才还在争取吗？”
那人见武黎问了许多小白才会问的问题，便以为这个说话古里古怪的年轻人是第一次来这里工作，热心道：
“你不知道，林升导演可是横店出了名的魔头，卡戏卡的特别严，像这种高难度的动作戏，一个小差错就要卡上好多遍，太折腾了。”
林升……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
武黎突然想起来，昨天他被人从湖里捞起来的时候，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再结合原身落水前就是在拍戏……
所以，他其实是有工作的？或者正是因为自己缺席了，这个林升才会重新招人？
武黎瞬间精神了，立刻站起来道：“我。”
那人显然记得武黎，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武黎自来熟地上前揽住他，道：“我已经没事儿了，走走走，不是拍戏吗？我现在就能开始。”
那人稀里糊涂地被武黎推着走，无语道：“你傻了，剧组在那边。”
“哦哦，对不住。”武黎极其自然地换了个方向，找到工作就意味着会有工钱，武黎现在心情甚好，还不忘问道：“马戏是什么戏？”
那人一脸你逗我玩呢的表情，武黎顿了一秒，镇定道：“我的意思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那人奇怪地看他一眼，道：“你应该知道，林导的马戏都是实景，也就是说你得真的会骑马才行。”说完他一脸警惕：“武黎，以前也没听说你会骑马啊，你不会耍我吧？”
骑马？武黎眼睛一亮，自信满满道：“这有何难，保证让林导满意。”
那人：这人说话怎么变成这样的？这是什么后遗症吗？
武黎跟着人到了剧组，林升的脸色已经沉的能滴出水了。
看见武黎，林升眉头一拧：“你不好好休息，乱跑什么？”
武黎道：“我已经没事了，现在就能工作。”
林升打量他一眼：“你真没事儿了？别逞强，出问题没人给你负责。”
武黎肯定地点头，虽说这身子是弱了点，但武黎有分寸，他从小在马背上长大，骑马对他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林导抬腕看了看表，拍板道：“那好吧，你先去换衣服，我丑话说在前头，一旦开拍，我可不会因为你昨天的事放松要求。”
武黎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得令。”
武黎这一身行头就是随手拿的，毫无搭配可言，好在原身眼光不错，胡乱穿也不至于有什么太辣眼睛的造型，不过美感确实谈不上就是了。
但林导却眼芒一动，多看了武黎两眼。
当初答应这孩子来做替身的时候，主要是看重他还算机灵，也能吃苦，作为一个职业替身确实没什么可挑剔的。
他知道武黎长的不错，但演员不单单需要一张好看的皮囊，这孩子性格孤僻了些，又有些怯懦，这样的人并不适合长时间暴露在镜头下，所以林升从未往这方面想。
但现在，阅人无数的林导却敏锐地发现，武黎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