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烛末早早起了床,顾清辰给的药很有效果,才一晚上的功夫,身上的伤已经完全看不出痕迹了。
他收拾了一番,直径去了邢凌峰。
邢凌峰峰主是一名女子,烛末见过一次,那次对方似乎刚从外面回来,听说顾清辰收徒掩饰不住好奇,跑来了叶凌峰。
彼时烛末上完课回来,就见竹屋外站着一人,他本以为是顾清辰,连忙上前,忽的视线被一抹粉色占据,烛末抬眼一看,就是一张极具妖媚的脸。
邢南鸢有一外号,叫邢美人,原因无他,只因她的样貌,据说在邢南鸢刚刚成名时,有不少男子上门求亲。
奈何邢南鸢挑剔,没一个看上的。
去邢凌峰花了点时间,烛末想着今日还有课,领了罚或许还赶得及上课。
刑罚司很好找,铜筑的大门上就刻着这三字,也不知建造这儿的人是什么品位,坐在刑罚司门口的道童见着一人朝这里直直走来,还心下奇怪,这是谁大早上来了这地,在见到烛末白衣上的青竹纹,一时间震惊大于好奇。
整个凌仙派可只有一人有这样的衣饰,就是顾长老新收的徒弟。
“烛……烛末师兄,您怎么会来这地?”
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来到刑罚司就是犯了错,来领罚的,但他不敢直接问。
烛末朝着道童作揖,“我是来领罚的。”
“这……这……”道童一时为难,“烛末师兄是犯了什么错?”
烛末老实回答,“昨日与弟子发生冲突,私下斗殴。”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在凌仙派中总会有弟子产生冲突,若是不大,他们能够私底下解决也就不会来这刑罚司,但是现在……
道童看着烛末一人,不知道该如何做。
烛末站在原地等着道童开门,却不想道童对他说:“烛末师兄请您稍等,荣我禀告峰主先。”
烛末:“?”
只是领罚为何要告诉邢凌峰峰主,要知道,需要邢凌峰峰主亲自出门判决的,那可都是犯了大错的。
道童传了信,刑南鸢来得极快,不过少倾,就到了这地。
烛末正欲发声,被刑南鸢打断,“你来我这地作甚,快些回去!”
烛末愣了两刻,说道:“弟子前来领罚。”
不料刑南鸢似是急了,“领什么罚!要是让清辰知道我罚了你,我这邢凌峰还不得给他拆了!走走走,快些走。”
烛末一脸茫然,就这么被赶下了邢凌峰,他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眼邢凌峰,短暂地听了片刻,转身去了学堂。
一路小跑,急匆匆赶到学堂时,里面已响起先生的声音,知是迟到了,他向先生表示了歉意,讲课的先生姓林,他并没有为难烛末,叫其入座。
烛末听得认真,一堂课的时间就这么过了。
待到先生走时,烛末也准备离开,收拾书本他还觉得有些怪异,等到走出学堂才察觉,今日耳边少了他人的冷嘲热讽。
烛末也是在这时注意到,昨日与他起了冲突的欧阳重俩人不在。
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他昨日虽是下了重手,但不至于到要躺在床上修养的程度,何况身为凌仙派弟子,他们应该有不少疗伤的药,怎会今日没来上课?
不过这样的疑惑只在烛末的脑中存在一时,他不喜欧阳重俩人,那俩人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面逮到机会就对他冷嘲热讽,难听话不绝于耳,能不见到那俩人也好。
烛末不知,欧阳重俩人在昨夜被一人用灵息甩到了刑南鸢那里,只怕现在还在刑罚司无法出来。
林先生说今日有事,课也就上到这里,烛末惊讶,现在也才过晌午,以往从未这么早下课,待先生走后,一名弟子扑到烛末的身边。
“烛末师兄!”
烛末转眸看去,这人生了张圆圆的脸,长着对大眼睛,像黑宝石似的,笑起来脸上露出两个酒窝。
有些眼生。
少年对着烛末介绍,“烛末师兄,我叫阿夜,今日新来。”
烛末点头,心下了然。
“烛末师兄,听说你是叶凌峰唯一的弟子,不知叶凌峰是怎样,我好好奇呀。”
大眼睛闪起期待,这么明显的话中话烛末怎么会不明白,可他与这人不熟,今日才第一次说上话,还做不到邀请对方前去叶凌峰。
“我从小就听说了顾长老,当今修仙界第一人,若是能亲眼见一面,也足矣了。”
烛末听着阿夜说这话,顾清辰虽是凌仙派长老,却不常出现在众人面前,叶凌峰也是其他峰弟子无法进入的。
阿夜见烛末不为所动,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烛末师兄,我能不能跟你去叶凌峰玩玩?”
他来凌仙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自然是知道其他峰弟子无法进入叶凌峰,强行进入只会被拉去邢凌峰,所以就想了这个法子,由烛末带着他进入叶凌峰。
烛末不想理这人,可是阿姐教导过她,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就是想要进入叶凌峰,师尊也没说不能带人进入叶凌峰。
这么想着,烛末点了点头。
目的达成,阿夜高兴地跳了跳。
“太好啦,谢谢烛末师兄!”
以往回叶凌峰都是一个人,今日多了个阿夜在身旁叽叽喳喳的,烛末还有些不习惯。
“叶凌峰好清冷啊,烛末师兄你一个人不会不习惯吗?”
烛末回答不会,过去除了阿姐,他一直是一个人。
叶凌峰与其他峰无异,无非就是人少了点,竹子多了点,烛末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一路“哇”个不停。
“进了叶凌峰,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顾长老。”
烛末迈步的动作顿时一怔,随后恢复正常,阿夜也没有发现,自顾自说着话,不一会儿俩人就到了烛末住的屋子,只是方才还在阿夜口中的人,此刻正站在烛末的屋前。
顾清辰身着白衣,清冷的目光落在烛末的身上。
烛末连忙走近,对着顾清辰行礼。
“师尊。”
顾清辰点头,随后将目光转向烛末身旁的人,这人穿着凌仙派弟子的衣饰,左肩未有任何的绣纹,整个凌仙派只有一人的门下是没有绣纹的,就是掌门陈渊城。
阿夜跟着行礼,“顾长老好。”
顾清辰没有理会阿夜的行礼,对着烛末问道:“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
烛末依言答道:“先生有事,所以早些回来了。”
顾清辰又问了烛末近日的生活,烛末一五一十的回答。站在一旁的阿夜见俩师徒的相处,不知烛末发现没有,顾清辰与烛末说话的语气极为温和,让他不由得想起初来凌仙派时,所听到的传言。
他又看了看烛末,少年生得好,皮肤白皙,眉眼精致,眼角处绘着一抹红痕,细看的话内眦还有颗小小的黑痣。
他自然是不信传闻的,只想顾清辰本人或许就是这般温和的人。
思此,他有了点底气。
等顾清辰问完话,他再上前,双手抱拳作揖。
“仙尊好,晚辈有一请求。”他用的是晚辈,而不是弟子,是仙尊而不是顾长老。
顾清辰冷眼注视着,等着他的下文,他没注意,烛末在阿夜的话出后,僵住了身子。
“仙尊,晚辈想请仙尊收晚辈为徒!”
一片寂静,顾清辰并没有回复阿夜的话,叶凌峰素来缺少人气,现下倒有些森冷。
阿夜保持着动作,直到顾清辰开口,只是顾清辰不是回复他,而是在问烛末。
“末儿,你觉得呢?”
这下不仅烛末僵住,就连阿夜也僵住了,他在内心不断的反问,他没有听错吧?顾清辰居然想先问了烛末。
烛末的视线落在阿夜身上,又挪去对着顾清辰,后者也在看着他。
他不想说违心话,阿姐也说过,要随心而活。
于是他说道:“不要!”
他站得笔直,若是顾清辰罚他,他也认了,自己说得话总要负责的,虽说自己是顾清辰唯一的弟子,但到底是没有权利管顾清辰收不收徒,或许顾清辰只是这么一问呢?
顾清辰沉眼和烛末对视一会子,蓦地一笑,笑意虽淡,烛末还是看了出来。
顾清辰对着等他回复的阿夜说道:“本尊从不收徒。”
这话说得没有根据,若是不收徒,他身旁站着的是谁?可对方是顾清辰,阿夜无法反驳,只是他仍旧不死心。
“仙尊可知,人皇这些年一直在求仙草九枝椿寒,此次钟北山开启,人皇就会派人进入钟北山。”
这事昨日陈渊城就与顾清辰说了,钟北山贯彻整个间元大陆,其中蕴藏着许多的秘境,普通人进去根本无法活着出来,人皇便把主意打到了凌仙派的身上。
间元大陆第一门派,却不归属于人皇。
顾清辰没有回答,烛末正发着呆,阿夜继而道:“仙尊,人皇得知您收了徒弟,这次进入秘境的人选定然是有烛末的。”
话题牵扯到自己身上,烛末回过神来。
阿夜看了眼烛末说道:“据我所知,烛末还未筑基,若是进入钟北山……”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钟北山那地,金丹的修为进入都存在危险,何况是一个练气的修仙者。
“若是我收你做徒弟又如何?”
这话一出,烛末抿紧了唇,余光瞥了眼顾清辰,见对方神色淡淡,一阵失落,在顾清辰不注意下,悄悄得挪远了些。
阿夜见有希望,回道:“自是我替烛末前去。”
他自己也不过筑基修为,能这么说,全在于他自己的身份,这一点顾清辰看了出来。人皇要派人进入钟北山这一消息并没有传来,这人却能知道,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人是皇子。
阿夜见顾清辰看出他的身份,也不再掩饰。
“君夜带人皇向顾仙尊问好。”
君姓?果然,当今人皇名君五楼。
一边的烛末这下听明白了,人皇要派人进入钟北山,而他身为顾清辰的徒弟自然是首当其冲,然而凭着他练气的修为进入钟北山怕是凶多吉少,这人就是抓住这一点在诱使师尊收他为徒。
好生卑鄙,在心底唾弃了会儿,烛末默默地挪了回去。
君夜的主意打得很好,不过顾清辰是谁?
他神情淡漠,说出来的话冷得吓人。
“本尊的话不会重复第二遍。”
这是不同意的意思,君夜就算再不死心也没法,顾清辰他们还得罪不起,他看了眼烛末,朝顾清辰说了句“告辞”就转身离去了。
这下无他人,只有烛末和顾清辰,气氛一时间沉寂,顾清辰没有开口,烛末又不知说些什么,两人就这么干站着,
成为顾清辰徒弟已有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顾清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烛末,询问他近段时间的生活和功课,烛末很乖,将叶凌峰的规矩牢牢地记在心里,他不似其他峰的弟子,不会调皮任性,总是遵守顾清辰的话,这样乖地没边的烛末让顾清辰省了不少心,也让顾清辰不知如何与他相处。
最后还是烛末开了口,“师尊可还有事?”
顾清辰不知想什么,沉默了一瞬:“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谨。”
一只手缓缓覆在烛末头上,烛末今年刚满十七,身高自是不比顾清辰,又因过往的生活,在同龄人中烛末稍显矮了些。他被这一动作弄得全身都僵住了,跟块木头似的。
瞅着烛末的反应,顾清辰眉头微蹙,他不知如何与徒弟相处,便去请教了陈渊城,陈渊城告诉他不要总是摆出一副严师的模样,多于徒弟亲近亲近,于是他仿照谭荣与徒弟的相处模式,可现在看来,似乎没有什么用,烛末看着更加紧张了。
不动声色地将手从烛末头顶拿开,顾清辰侧身,“你可是不想为师收徒?”
这话一问,竟让烛末心底一颤,惊恐瞬间爬上他的脸,他猛地抬头,看向顾清辰那双清冷的眼眸。
“我……我……我不是……”他白了脸色,一副怕极了的模样。
顾清辰没想到随口一问,竟激起烛末这样的反应,他第一次在烛末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心口不由得闷闷的。
“可是不舒服?”说着就要伸手查看烛末的身体。
烛末白着脸后退了一步,一双桃花眼凝在顾清辰身上,他颤抖着开口。
“师尊,弟子知错了。”
在百口村时,阿姐就与他说过,做人要知足,一味的贪心只会让你失去所拥有的,这一年里顾清辰对他的关心和照顾,让他忘了,这人可是当今修仙界第一人,他哪里来的权利左右顾清辰的决定。
烛末一副害怕极了的模样,顾清辰不得不怀疑自己平时是不是太凶了,让徒弟这么怕他。
“你何错?”
烛末回答,“弟子不该左右师尊的决定。”
竟是因为这个?顾清辰神情不变,目光柔和了几分。
“无事,为师准许。”
后来烛末也不知顾清辰几时走的,他的脑中始终回荡着一句话。
无事,为师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