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乙丙丁,这畜生就交给你们处理了,该怎么处置,随你们。”言罢,添香轻轻关上了隔间的推拉门,随后立即走到屏风后的浴桶前低声道:“两位可以出来了。”
话音未落,便有两个身影从浴桶中起身,可就在沈琅歌还在大口的补充氧气时,夜逍遥突然用匕首指向了添香的纤颈。
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那冷光乍现的青刃匕首,添香冷艳的眉眼间非但没有之前那般惊慌失措的神情,反倒多了几许戏谑与讥讽。
不等沈琅歌出言制止,夜逍遥却突然冷冰冰的发话了:“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夜逍遥的冷喝,沈琅歌有些不解的看向一语未发的添香。
轻描淡写的扫了眼颈前的匕首,添香红唇微掀,几乎是一瞬,那匕首立即发出了乌黑的颜色,有些地方甚至还冒出了褐色与绿色相间的泡沫。
立刻丢掉匕首,夜逍遥向后退出几步,乌黑的双眼近乎瞪直,脸上更是变作铁青一片,一种叫做“不可置信”的情绪从他的眸光和神色中渲染而出,他忽然垂了眼盯向地面那个已经化作一滩脓水的匕首,复又抬头,终于从口中喃喃道出了几个字:“毒蜂!”
听到这两个字,一种类似怀念般的神情浮现在添香脸上,她柔媚的勾起一双娇艳的红唇,走到紫檀圆凳边悠然坐下,随即含笑开口:“真是令人怀念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过我了。”顿顿,她忽然抬起一双姣好的羽睫,那双勾魂摄魄的乌黑眼珠直直的看向夜逍遥,继续道:“我自问一直隐藏的天衣无缝,你是如何看出破绽的?”
“腰带。”轻描淡写的答了一句,夜逍遥下意识的拉过了沈琅歌。
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个与初见相比判若两人的女子,沈琅歌惆怅了。
听到夜逍遥这么一说,添香冷艳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异,复很快恢复常态。
“都是过去的事了……”幽幽的吐出一句话,添香饶有兴致的看向了沈琅歌,话锋陡转:“沈姑娘,你曾经在温柔乡帮过我,我毒蜂一向爱憎分明。以后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说着,她似乎是想起什么,从腰间取出一块黄金打造的令牌放到了沈琅歌手中。“拿着这块令牌去岳阳楼找徐老板,他会照应你们的。”
握住手中的令牌,沈琅歌突然挑眉一笑,握住添香的双手道:“添香姑娘,无论你是因为什么原因选择在青楼中隐匿身份,既然认定了本小姐做姐妹,那这块令牌我就收下了……”顿顿,她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轻声开口:“添香,你可有兄弟?”
闻言一愣,方才还气定神闲的添香猛的捏紧了沈琅歌的手,原本温软的娇躯,几乎是在瞬间变得僵硬了起来。
收回目光温柔的看向添香那双由于过度惊讶而急剧收缩的美丽瞳孔,沈琅歌勾唇一笑,继续道:“现在,可以讲讲你的真实身份了。”
闻言,一丝阴鸷在添香的媚眼里飞掠而过,不过很快却被一种难以形容的颓然取代。
此时此刻,她那双原本还算明亮的如水双眸,就好像蒙上了一层灰霾的湖泊,看不到活力与生机,相比方才的那股娇柔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颜,她现在的模样,倒更让人有亲近感。
眼瞧着添香眼中的戒备之意渐渐消失,夜逍遥的眉宇间生出一丝愕然,却很快消失殆尽。
他轻描淡写的扫了眼背对着自己的沈琅歌,随后抱起双臂走到门边。
望着沈琅歌那双没有任何杂质的黑眸,添香苦笑一下,遂道:“你真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女子……”顿顿,她继续下去:“其实,我的真实身份,那位山贼已经说出来了。我就是七人队排行第三的佣兵杀手,毒蜂天香。”
听到这里,夜逍遥突然转了过来,面带困惑的问道:“据闻七人队令天下羽林军闻风丧胆,可为何却又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闻言,天香看向夜逍遥,正要回答,门外却突然响起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小姐,尚书大人请你去前舱待客。”
一听是秀儿的声音,添香这才稍事放心,遂隔着门应声道:“知道了,这就去。”
言毕,她朝沈琅歌和夜逍遥微微颔首,随即开口:“这是李尚书的私人画舫,你二人藏身于此,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三日后,此船将会回到京城,其余之事,我会吩咐秀儿处理。”
说完,添香稍微整理了一下妆容,遂开门走了出去。可就在那门一开一合之间,一道阴柔妩媚的轻笑却是结结实实的撞进了沈琅歌的耳中。
没错,那笑声的主人并非他人,正正是她沈琅歌名义上的夫君:裕王秦烨!
一想到秦烨那张总是似笑非笑的邪魅俊脸,沈琅歌那张清秀娟丽的小脸立即皱成了一团。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里的那一刻起,她就对秦烨克妻有所耳闻,可没想到,他当真是相当克妻!
凡是有他在的地方,她就一定会发生不同程度的倒霉事!
甚至于很多时候,她都会严重怀疑,他是不是派人跟踪自己,否则怎么会在每次她遇到危机的时候他总是出现在附近!
思索及,她朝夜逍遥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轻轻把耳朵贴在上面,可无奈,除了方才那一声如蜻蜓点水般的浅笑之外,她再也没听到其他任何声音。
这李尚书的私人画舫共分为上中下三层,位于最顶层的船舱面积最大,也最豪华,一般用于达官贵人以及王公贵族们活动娱乐。中层则是提供膳食的地方,而下层,则作住宿用。
此时此刻,李尚书、秦烨以及黎国世子三人正聚集在画舫的顶层船舱内,谈笑风生,欣赏琴瑟。而位于顶舱南面那副百鸟朝凤屏风后的人,正是温柔乡色艺双绝的头牌花魁——添香姑娘。
捻了捻下巴上那撮山羊胡,李尚书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可谓是笑开了花。从官三十余载,同时接待两位皇室贵宾,可是他不曾有过的荣誉。而就在他依旧沉浸在这份美好幸福的情绪里时,一个身穿灰布衣衫头裹玄色方巾的青年男子忽的小跑到他跟前,附耳低语了几句,相当不合时宜的毁灭了他难得才有的好心情。
“这琴音真是美妙绝伦,想不到天朝大国内,竟有如此蕙质兰心的琴师。本世子此番游历,真是不虚此行。”似乎是没有察觉到李尚书的异样,丰神俊朗的黎国世子赞叹道。
闻言,秦烨撩起杯盖轻呷了一口淡茶,随后不急不缓的从月白色的袖中取出一块绣着大红牡丹的丝绢手绢在自己嫣红的唇上沾了沾茶渍,这才慢吞吞的开口:“只是可惜,好像有人,不懂欣赏。”
说着,他那双散发着幽怨气质的浅褐色眼眸轻描淡写的扫过有些坐立不定的李尚书,将世子的目光一并吸引了过去。
“尚书大人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这琴,弹的不好?”朝着李尚书的方向凑了凑,黎国世子笑问。
“不,不,是下官的家务事。”听黎国世子这么一问,李尚书慌忙答道,可那张干瘪的瘦脸上,却蒙上了一层与他的答话不相称的薄汗。“下官失陪一下,两位还请尽兴。”接着方才的话补充了一句,李尚书急匆匆的消失在宽阔而有格调的船舱内。
在家仆的引领下来到肖管事的尸体前,李尚书就是做梦也没想到,这种晦气的事怎么就发生在他的身上了!这死了一个人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要命的是,这种时候,黎国世子与裕王都在他家的画舫上做客!这分明就是在大肆宣扬,他家的画舫危机重重!这要是黎国世子和裕王有了什么闪失,那可不仅仅是诛他九族就能解决的了的,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了去,挑起两国争端,那他李光宗可真会变成一个千古罪人!
“快!丢下水!”心急火燎的命令了一句,李尚书擦了把汗,可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令他寒毛倒竖的声音。
“咳,李尚书,你的家务事,看来够严重的。”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李尚书抖如筛糠的匍匐在秦烨病病歪歪的身子前,恳求道:“王爷,这,老臣是真不知道肖管事是怎么死的!”
闻言,秦烨轻笑起来,可听在李尚书的耳朵里却是格外的刺耳阴狞。
末了,秦烨在李尚书面前蹲下,以细弱蚊蚋的声音开口:“尚书大人不必如此惊慌,本王身子骨一向羸弱,不会拿你怎么样。只是,这黎国世子,可就不一定了……”
刻意在黎国世子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秦烨轻轻在李尚书的肩头上拍了拍。
被秦烨拍得身心巨震,李尚书抖得比方才更加厉害。
“不过……”眯起一双邪魅的凤眼,秦烨勾起唇,话锋陡转。“李尚书,你一向精忠报国……”
听闻秦烨口中的转机,李尚书立即连声附和。挥手打断了他,秦烨继续道:“本王会守口如瓶,而你……”
“下官在东北三省的全部私人铁矿都赠予王爷。”抢过秦烨的话茬,李尚书颤抖道。
闻言,秦烨微微挑眉,遂开口:“啧,本王可不是那种趁火打劫的人。尚书大人,您说呢?”
点头哈腰的应声,李尚书的心在滴血,在痛骂!
“东三省的铁矿本王收下了,除此之外,本王还有一事相求……”扶起李尚书并仔细的替他整理好衣冠,秦烨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与李尚书一前一后回到顶部船舱,秦烨悠然自得的落座后,一直未曾现于人前的常青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并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
闻言,秦烨微微挑眉,遂搁下茶盏漫不经心的开口:“听说世子此番来访,特带了贵国的贡品良驹前来,不知小王可否有这个荣幸能抢先一览宝马之风?”
听秦烨这么一说,黎国世子原本还对琴曲饶有兴致的神色立即暗淡了几分,随即换上一副甚是遗憾的模样。
“不幸,本世子带来的宝马良驹在途中出了意外,恐怕是要让王爷你失望了。”
挑眉,秦烨以一种询问的目光看向黎国世子,略显惊讶的问道:“意外?”
“不错,是意外。”说着,黎国世子随意的摆了摆手,很明确的表达了不愿再提此事的意思。见状,秦烨倒也没有继续追问,毕竟,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强人所难。
忽然起身,秦烨走到船舱外的甲板上,闭起双眼感受着迎面袭来的丝丝凉风,继而侧身靠在护栏上,回头朝黎国世子道:“不知世子你,可喜欢猫捉老鼠的游戏?”
听秦烨这么一问,黎国世子深邃的黑眸忽的一亮,遂步出船舱走到秦烨旁边,应声道:“愿听一二。”
……
“你动一动……”
添香房间的浴桶内,沈琅歌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动不了,太挤。”
干巴巴的回应了一句,夜逍遥僵硬着身子。
就在沈琅歌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然而步入其中的既不是添香也不是秀儿,而是……秦烨和一个不曾见过的男子!
几乎是认定了沈琅歌就藏在浴桶中一般,秦烨刚踏进屋门,便径直绕过屏风走到了浴桶前。可等在那里的,却只有浑身湿透的夜逍遥。
见到一脸惊讶的夜逍遥,秦烨倒也不恼,他径自走到木桶另一边,俯身轻声道:“爱妃,你还欠本王一个条件。”
话音刚落,黎国世子紧跟着来到了屏风后,而就在这时,沈琅歌也耐不住憋闷“哗”的一声从热水中起身。
眼见目的已经达到,秦烨含笑看向满面愕然的黎国世子,轻声道:“如何?”
双目瞪圆的看向秦烨,沈琅歌突然掀起两片水润的红唇,动作极其暧昧的攀住夜逍遥的脖子,柔声媚笑道:“夫君,他是何人?”
夫君?!原本还沉浸在回忆中的黎国世子被沈琅歌这么一个百媚横生的话给惊回了现实,他几乎是怔愣的瞪着秦烨,完全想不出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复杂!
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给这个王爷戴绿帽子!而且还戴的那么理直气壮!
回想起先前这女子炸死他国贡马还振振有词的模样,黎国世子突觉胸中涌现出一股难以抑制的笑意。
“爱妃……”气定神闲的走到沈琅歌面前,秦烨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可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突然在她面前伸出三根手指,而那眼神,似乎是在强迫她想起,她还欠他一个条件。
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秦烨和那个狂野的裕王妃,黎国世子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正要开口,不料却被一直沉默的夜逍遥抢占了先机。
揽着沈琅歌一同跃出木桶,从惊愕中恢复常态的夜逍遥冲秦烨大吼:“本大爷说了,她是我的女人!管你是什么王爷!”
闻言,原本还满目戏谑的秦烨忽的眸光一冷。
见状,沈琅歌清喝一声:“王大吉,本小姐对你只是一时的兴趣!”说着,她猛地拉过秦烨的手臂,直视向盯住她的夜逍遥大声道:“他!他才是……是我男人!”
听到沈琅歌这一惊天地泣鬼神的宣告,夜逍遥暴躁了,黎国世子瞪眼了,而身为当事人的秦烨,则是意犹未尽的邪笑了。
那副得意的样子在夜逍遥和沈琅歌看来无异于:乖,再说一遍。
很快,两人的臆测便得到了秦烨本人的证实。
“爱妃方才说了什么?本王听力不佳,再说一遍?”
闻声,沈琅歌怒视着秦烨,那满含怒火的眼神分明是在说:你不要蹬鼻子上脸!!
似乎是察觉到沈琅歌已经到了忍耐极限的边缘,秦烨忽然云淡风轻的将她圈入怀中,朝黎国世子悠然一笑道:“让世子见笑了。”
可就在秦烨话音未落之时,从惊怔中恢复常态的夜逍遥却猿臂一捞,死死的攫住了沈琅歌的手腕,定定的望住她,另一只手指向秦烨一字一顿的低吼道:“你说什么?!”
毫无任何掩饰之意的回看向夜逍遥,沈琅歌在心底痛骂了一句:笨蛋!遂用力甩开他,攀住秦烨的右臂,故作亲昵的回应:“本王妃说,他,裕王才是我的夫君……”末了,为了制造更加逼真的效果,她还不忘加上一句:“你这个草民,休要对本王妃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