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往前走,因为走廊里还有其他人,所以动作间两人的身体就不免碰到。商冬身上有一股清淡的薄荷味,他的身高略低于罗札,两人的手指时不时的会碰到一起。罗札面上没什么变化,好像对此并不在意,但商冬的脸却红了起来。
饭后已是深夜,商冬忙了一整天,心思就不免倦怠。加上父亲仍然还在昏迷中,饭也就没吃多少,倒是罗札胃口不错,看起来像是解决了什么困扰了很久的大事。
两人坐了会,商冬一直在找话题,罗札的话不太多,但是好在交谈还是很愉快的。罗札话不多却句句在理,并且商冬在交谈的过程中发现罗札对摄影很有见解。毕竟在商冬的印象里,摄影师绝大多数都是大大咧咧,各自有各自的风格,而罗札天天西装革履坐办公室里,严肃古板的好像没有任何爱好。
罗札因为要赶回家里,所以就先走了。商冬送他走到医院门口,真心实意的朝他招了招手,罗札回头看了一眼朝商冬微微点头示意,而后脚步如风的朝司机走去。
看起来毫无留恋。
商冬慢慢的往回走,医院里很安静,只有护士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他站在走廊边上,后背倚在墙上仰头看向天花板,懊恼似的叹了一口气。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在了地板上,照出了一个又长又瘦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许的落寞。
“罗先生是回家吗?”司机扭头看向坐在后座的罗札,神情尊敬的问。
罗札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随意的摇了摇头,朝司机说了一个酒店地址。司机发动车子,眼前的街道迅速往后移动,罗札的手指轻轻的敲着自己的膝盖,突然笑了起来。
这对于罗札来说实在是一件稀奇的事,他那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露出笑,那笑像是被镶嵌上去的,看起来又僵硬又假。罗札看着车窗玻璃上映照出来的自己,笑意又淡了下去。眼前突然浮显出商冬在医院里的那一笑。
说实话对于见过无数美人帅哥的罗札来说,那笑其实并不稀奇。但商冬就是有一种奇怪的魅力,那笑就好像是印在了罗札的脑子里,怎么也抹不去。
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很多,有些人优秀的夺人眼目,有些人平凡的没入人群,但他们都披着与他人无二的外壳,那么谁又会不知道在这张外壳之下所隐藏的真正的内核。但罗札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商冬和他不是一类人,他应该是属于从小就沐浴在阳光之下的人。
因为只有那样的人才会对世界永远的报以期待,才能在经历了风风雨雨的欺骗和诬陷之后,仍然永远的朝未来报以热切的目光。
罗札笑了笑,双手安然的交叉置于膝前,但眼神却是透着不屑和轻蔑。
再好的人最终也是与他们这些烂人为伍,那这样说来,谁又比得过谁,他商冬又能高尚到哪里去呢?
“你父亲身体上已经没什么大的问题了,但是你一定要注意他精神上的问题。必要的话,可以联系相关的心理医生。”医生看着商冬,脸上露出些许的同情,显然是知道网络上的那些腥风血雨,对事件无辜受累的主人公表示同情。
商冬点了点头,朝医生道谢之后就走进了病房。商父斜靠在床边,因为近些天的风波,原本就没多少肉的脸颊愈发的消瘦下去,眼神黯淡的看向窗外。即使是商冬进来了,商父也依旧是没什么反应。
“爸,事情已经过去了。”商冬坐在床边,眼神担忧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颤抖的声音中掺杂着些许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崩溃。
商父这才把视线移向了商冬,他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双鬓已然全白,忽的眼眶就红了,他一次向自己的儿子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我真的对不起你的妈妈,之前就对她不好,现在就连她死后也不得安宁。她要是知道了该多么难过啊。”
商冬垂下头将脸颊贴在父亲露在被子外的掌心,然后轻声的说道:“不会的,妈妈会懂的,她那么心软,又怎么会舍得怪您呢。”
此时病房的门大开着,商冬伏在父亲的手边,商父垂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口处的摄影机的灯光闪烁。
“小冬,我时常想起我和你妈在你还小的时候,那时候日子还不宽裕,但总归活得顺心,但自从我来A大任教之后就变了很多,我时常想是不是错了。名与利在很多时候是换不来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的,小冬,你要知道你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一定不要犹豫。”
商父顿了顿,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笑出来,他包容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尽管放手去做,不要怕失败,也不要怕困难,爸总在你的身后。”
商冬的泪落了下来,可他明明已经长大了,甚至早就已经高出父亲半头。可在父亲面前仿佛永远是那个要糖吃的小男孩,他竭力憋住要淌下来的眼泪好让自己别那么幼稚,但并没有成功,他还是流了半脸,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
阳光洒在商父的脸上,照着他凹陷的脸颊,映射出商服身上一种特有的、永不低头的风骨。他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商冬的发顶,道:“我准备辞职了,或许我应该去完成另外的一些事情。我答应你妈妈的事情。”
商冬抬头去看,看着父亲憔悴的脸庞,但父亲眼里已经焕发出来生机勃勃的光芒,他顿了顿,忍不住的破涕为笑,道:“早该那么干了。”
“爸,那我先去兼职啦。这次的事情真的多亏了罗札先生。他说他是您的学生,你还记得他吗?他现在是罗氏家族企业的负责人。”
商父微微皱了皱眉头,道:“我不记得了,但如真的是这样的话,你一定得替爸爸好好谢谢他,等改天我一定再去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