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逍看着满屏的意外、残疾、身故……脑补出许多缺胳膊少腿的惊恐画面。加乐不是家正儿八经的游戏公司么,怎么感觉要上战场去挡子弹?
凌默行:“那是公司为员工买的福利之一——商业保险,不是真的有人伤残了。”
“噢。”俞逍明白了一些,但是不小心“噢”出了声音。
虽说得很轻,主讲人却听见了,毕恭毕敬地停下看向领导:“凌总,您有什么高见吗?”
俞逍立马坐直身板,显示出自己的专业:“没有没有,没问题,你继续。”
“哦哦。”主讲人心里有些慌,因为凌总从来没这么……“认真”地听过汇报。他一般都是撑着头,看着低处,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别人以为他不在听,他却比谁都明了汇报反馈的内容,给出的见地总是一针见血。
今天凌总却和自己发生了眼神交流,是不是他内容准备得不充分不全面,被凌总看穿了。
主讲人内心慌得很,却还是强撑着往下讲,殊不知一针见血的“凌总”听得云里雾里,大脑空空。
俞逍打字:这方案成本怎么这么高?
凌默行在耳机里回答:“不是按月,按年。”
会议进行到一半,俞逍时不时点头,不过不是听懂了主讲人的讲解,而是下意识地回复凌默行在耳机里的解释。
“假设有位员工,上下班途中被汽车撞了,不幸导致了残疾,那么他得先去工伤鉴定,再来赔付。”
“因为蛀牙导致的牙齿断裂缺失,去医院做根管治疗和补牙,根管治疗的费用可以承担,但是补牙的费用不能。”
俞逍难得做一回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手指飞快地打字:为什么补牙不赔?
凌默行:“缺牙不影响正常生活,只是丑一点。”
俞逍心想:那怎么行,丑可不行。公司必须得保障员工拥有焕然一新的容貌。
“凌默行”:“把补牙加上吧。”
全体成员:“?”
长长的会议桌上,所有人都转头望向凌默行。
凌默行在耳机中说:“小逍,按照惯例,这一项从来都没有的。”
俞逍:“惯例是惯例,今年可以改嘛。”
不知道这句话是对凌默行,还是在座的所有人说的,好像都挺合适。
既然凌总都发话了,底下的员工便吭哧吭哧地记下来。
俞逍又瞥见方案上头写了个“生育保障”,好奇地问:“生孩子有补贴吗?”
所有人再次看向他,倒不是他问题多低级,而是凌默行很少在会议上提问,在场每个人都觉得今天的凌总似乎没有以前那么不近人情了,展示给众人的也不再是那副冷酷无比的神情。
俞逍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立马给自己找补:“噢,我……关注一下我司女性员工的福利。”
主讲人:“有的凌总,女性员工生育津贴是五千元。”
“五千?太少了吧,各位总监、经理,你们知道生一个孩子多贵吗?津贴起码得两万。”俞逍有些不平,觉得凌默行也太抠了。
“男员工配偶生育有补贴吗?”
“没有的,这是女员工特有的福利。”
俞逍:“男员工也要带孩子的,这个津贴给他们加上。”
会议室中已婚已育的女性领导差点感动得抽出纸巾哭了,他们的凌总也太为广大女性考虑了,果然没跟错人。
她们边感动边把凌总的话记下来。
凌默行:“……”
得,这次成本是真的会很高。
俞逍不安分地转动手中的圆珠笔:“那精神类疾病呢?比如……人格分裂?”
他本来想说灵魂互穿的,但怕别人觉得自己的老总是神经病,便改了口。
像他和凌默行这种意外横祸,保险公司不补贴个几万块钱精神损失费说不过去吧。
“凌总,精神类疾病是免责的,像失眠、抑郁症,包括人格分裂等等,保险公司那边不予理赔的。”
俞逍有些无语:“哪家保险公司?这也不赔,那也不赔,去换一家赔的。”
凌默行独自坐在测评室的板凳上,无奈地掐了掐眉心,觉得这个动作以后会成他的常用动作。
“好的,凌总,我也觉得目前和我们合作的这家不太行。”
“我知道有家不错的,下周跟他们的负责人约一下时间,看看我们两家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面对老总的抱怨,底下的员工只能尽全力满足要求,并且觉得领导说得十分专业。
凌默行:“小逍,你怎么胡来啊?”
他嘴上说着责备的话,眼角却带着点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展现过的笑意,语气又无奈又宠溺。
俞逍此时是看着众人的,凌默行冷不丁地说话,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因为刘凯正在和他汇报工作内容,却不知道他们的凌总正在耳机那端,自己的汇报对象是本该在测评室里流汗的下属。
凌默行的存在隐秘又低调,像藏在幕后的场外援助。
“啊?你说什么?”
俞逍这句话说得很是茫然,让凌默行分不清他是在和会上的刘凯说话,还是在和自己说话。
这一句话又把与会者惊到了,凌总这个从不重复的工作狂,居然有一天会问别人“你说什么”,怕不是最近心思不在工作上?
刘凯觉得凌总自从昨天被人打了一拳以后,精神状态就不对。其他人不知道就算了,他暗自感慨,俞逍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也不知道下了什么蛊,把好好的凌总弄得魂不守舍。
他只好把筑茧近期的测评情况再汇报一遍。
耗时惊心动魄的两小时,一场会议终于结束了。本来没计划开这么久,但是凌总提出的改动点比较多,半小时的会议生生被拉长了。
将近下午两点,俞逍饿得前胸贴后背,挂了凌默行电话散了会,准备直奔食堂,可是又想到堂堂公司老总,怎么能去食堂这种低级的地方,便脚尖拐弯,回办公室让王助理给他点五星级酒店的外卖。
刚走几步,俞逍就被会议上的一位高层拦住了,是一位打扮干练的女总监,好像叫Wendy。
Wendy叫住俞逍后,看了眼四周,确保周遭没人,才带着歉意说:“凌总,上次那事真的……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手下唐突,冒犯您了。”
俞逍心大,总裁能遇到什么冒犯事儿?这总监的手下肯定只是一些工作上的失误,人无完人嘛,下次别再犯就好了。
“不要紧——”
“我已经将这名员工开除了,她私自溜进您办公室,在您床边安装摄像头,实在是太疯狂太不理智了,还好装上后第一天就被您发现处理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要紧——解释了。”
摄像头?这也太吓人了。
要是摄像头没被发现,加乐娱乐老总的裸照岂不是满天飞?
俞逍想想就觉得变态,他本就是个嫉恶如仇的热心肠,有些愠怒地说:“不用解释了,这个员工觊觎凌……我的容貌和肉体,远观就算了,安装摄像头就太过了,以后请大家正大光明地来看——我说容貌,没有肉体。”
Wendy呆在了原地,他们的凌总……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
“我开玩笑的,”俞逍暗道不好,没忍住本性,凌默行的人设崩了个稀碎,“我最近在看一本书,《如何拉近与员工的距离》,其中有一条说幽默感是领导者必不可少的品质,我觉得很有道理,你有空可以看看。”
原来如此,果然站得高看得远,小凌总怪不得能管理好公司,能有这份心什么事做不好?
“之前是我太不融入,不知道大家的需求是什么,我检讨并且深刻反思,以后你们对我有什么意见就提,行吗Wendy?”俞逍拍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好好干”的眼神,往办公室走了。
“……行。”
凌总,其实我叫Cindy。
但是,我愿意为了凌总改名!
挂了电话后,凌默行从测评室出来,正好撞见拎着外卖回来的刘凯:“俞逍,还没吃吧,我顺便给你点了份麻辣香锅。你别想多,两份比一份便宜才给你点的。”
凌默行看着包装袋上鲜红的“川”字,立马说:“我吃过了。”
刘凯哪里管他,从自己那碗里夹出一块肉,伸到凌默行嘴边:“来来,尝尝,又麻又辣,可好吃了。”
凌默行的眉毛能夹死一只苍蝇,看也不看一眼:“上火,不吃。”
刘凯:“好吧,那你这份我帮你解决了。”
“枣庄辣子鸡、水煮肉片、剁椒鱼头,就先这些吧。”俞逍一样一样地给王宇辉报菜名,“哦,再来碗米饭。”
王宇辉点外卖的手微微颤抖,手机差点掉地上:“凌总,您不是不吃辣的吗?”
当助理也两三年了,他当然知道小凌总口味清淡,平常一点辣都不沾,连青椒都不吃,可是怎么今天点的全是这种重油重辣的菜?
俞逍回味过来,凌默行这个人性子淡,口味也淡,以前从未见他主动吃过辣的东西。
“我…我最近在练习吃辣,吃辣能让我工作效率翻倍。”
王宇辉点了点头,人的口味总是会变的,他以前也不爱吃榴莲,觉得臭气熏天,现在尝试过后,喜欢得不行。
王宇辉不疑有他,去下了单。
五星级酒店做得菜就是不一样,俞逍坐在无人打扰的单人办公室里享受美食,心情美滋滋。
他掏出手机给凌默行发消息:你给我的身体吃什么呢?公司食堂?
凌默行回了一张照片,是食堂的餐盘,清汤寡水。总裁居然沦落到去吃工作餐,俞逍幸灾乐祸得不行。
可当他看见餐盘里的菜时,炸了,急得给他发语音:“你不准吃胡萝卜!我从来不吃的!吐出来!”
不是饭点,食堂里没什么人,除了盛饭大叔和清洁员工,只有擅离职守的凌默行。他看见消息后轻笑了一声,也给俞逍回语音:“别挑食,多吃蔬菜。”
“居然有人吃得下胡萝卜这种丧心病狂的东西?你想想现在自己是谁,你现在必须得好好满足我的身体,我要吃肉!”
发送,发送完毕。
俞逍机械地咀嚼了两分钟后——操,无法撤回了。
什么叫好好满足我的身体?这是什么羞耻的话?
俞逍用纸巾抹了把嘴,紧张地盯着手机,凌默行怎么不回复,不会对这句话产生了误解吧。
过了一会,凌默行才发来文字:你吃辣难道满足我的身体了吗?
俞逍:咱们别用这个词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吃辣?
凌默行很快回道:还用猜?
也是,他和凌默行一起吃过那么多顿饭,口味从来吃到一起去过。
俞逍放弃了挣扎,也放弃了对胡萝卜的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