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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光线刺眼,周堰下意识地用手挡在眼前,结果窗外又落了一只聒噪的灰鸽子,“咕咕咕”立在窗栏外冲里面叫。

周堰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眼神迷茫地在空气里扫了一圈,好几分钟后才确认出自己所在的地方,喉咙干涩发紧,周堰掀开被子下床,决定去厨房给自己倒杯水。

昨晚潭肃要带他放松放松,本以为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小酌两杯,没想到对一个资深玩咖来说,哪怕是订婚,也无法改变他浪荡的本性。

洋酒兑鸡尾酒搞一个深水炸弹,银色的冰块落入深蓝色的酒中立马涌出密集的泡沫,不停转换的灯光里,一旁的小男生和潭肃不停的起哄,周堰端着酒杯,一口入喉的辛辣。

淋浴头里的温水扑面,周堰顺势将黑发后拢,水流顺着眼皮滑落,昨夜的记忆想起了七八。

周堰立马甩了个电话给潭肃。

潭肃最近被周堰的3M机闹得心烦,眯着眼睛一看到是周堰的电话,张嘴就是“快了,快了。”搞得周堰莫名其妙,问潭肃什么快了。

“3M机啊,我最近被你弄得快疯了,做梦都是3M机。”清醒的潭肃叹了口气,“我和哈里森那边的人联系上了,价格也谈好了,国内审批手续也搞差不多了,现在就差我国的海关了,整整两个月啊,周堰,这件事我替你忙了整整两个月啊。”

“3M机还没到我的手里,你还得替我再忙一个月。”

那边潭肃捂住手机,小声地骂了句国骂:“你还是人吗?大哥!我事先和你说啊,瑞国那边的研究员告诉我了,说哪怕在哈里森研究所,3M机也是一项不成熟的技术,根据目前他们演算,3M机对人脑的作用也只有十年,我不知道你要3M机干什么用,但是八位数买一个效果未知的机器,你可要想好了。”

“我想的很好。”

“那你告诉我,你搞那玩意做什么?”

“我哥要在南岛建超级医院,哈里森是活招牌,不管3M机效果如何,只要哈里森最新的技术在我们这,我们就有吹嘘的资本,就这么简单。”周堰抹了把脸,“潭肃,我问你,昨天是谁送我回家的。”

“小齐啊,昨天你不是挺喜欢那小朋友嘛,说他长得年轻又可爱,他可高兴了,抱着你一顿亲呢。”

周堰含着漱口水的嘴唇紧抿,显些吐了出来,他的酒量一向不好,酒品也一般,属于醉了酒后有一段时间是完全断片的那种。

小齐是混酒吧的老手,这类年轻的小孩私生活混乱,动辄好几个床伴,他无法确定小齐有没有对自己做了什么,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要去医院抽个血检查一下。

插播电话的忙音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周堰扫了眼来电显示,挂掉了潭肃的电话。

“哥。”

言语间,周堰披了件上衣,匆匆地往外走。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你。”

元旧来康辉工作的时候不是没想过会在这里碰到周堰。

康辉毕竟是周家的核心业务,虽然周城是副院,但周堰也是周家的一份子,康辉这根大梁迟早要兄弟两一起扛起。

可事实就是,元旧来医院这么久,今天是第一次在医院看到了周堰。

手情不自禁攥紧了衣角,元旧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周堰,连粗一点的气都不敢喘,好像他稍微动静大一点眼前的周堰就会被他的鼻息吹散了似的。

然而周堰明显不这么想。

周堰看着他的眼神明显不是那么善意,他线条干净的下颌角轻扬,眼皮微垂,很快就敛起了震惊的神情,变成了轻蔑的打量。

“你是医生?”

没有久别重逢的嘘寒问暖,周堰的直白永远让能准确地击碎元旧的自尊心。

也算是睡过同一张床的故人,他竟然连他曾经是医学生都不知道。

元旧攥紧的手又松了开来,他忍不住又庆幸地想,算了,最起码周堰还认识他。

“你来找周副院吗?他……在开会。”元旧低着头,始终不敢看周堰。

元旧心里是瞧不起自己的,他敢说就算离过婚的夫妻再相见都没有他紧张,其实想想,他和周堰不过打过几次炮而已,再说都过去多少年了,怎么也不至于把他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然而他就是这么的怂。

元旧用舌苔抵着上颌,发痒的感觉让他感到一种真实的割裂感,他的直觉开始警戒,告诫他不能出现在周堰的面前,元旧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连自己都没听明白的话,低着头匆忙就要走。

“等等,元医生。”周堰叫住元旧,似乎看元旧紧绷受惊的样子会让他产生一种享受感,他故意放缓了说话的语速,“帮我抽个血吧,我正好做个体检。”

抽血处在隔壁门诊处的二楼,第一次去的人容易绕弯路,无论出于哪方面,元旧都没有拒绝周堰的理由。他沉默地走在前面,低着头故意让前额的碎发耷拉下来,挡住自己的眼睛,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他和周堰在地上的影子,光洁的白色地板上他和周堰两个人的身影被拉得老长,长到只要他稍微慢一点,两个人的影子就能拥靠在一起。

元旧就这样慢吞吞地带着周堰往前走,周堰也没有丝毫要催他的意思,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不疾不徐地跟在元旧的身后。

临近中午,抽血的窗口人不多,几个值班的护士都去了别处,偌大的抽血口竟只剩下一个在打瞌睡的实习护士。

元旧无奈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打瞌睡的小护士看见元旧,紧张地站了起来,磕磕巴巴地要和元旧解释人都跑哪去了。

康辉医院的开发区分院刚建好,医院领导班子将不少名气大的主任医师和护士都调去了分院,人手一走,剩下的人都得跟着忙,元旧理解同僚的辛苦,所以只是安静的听完小护士的解释,并没有多说什么。

元旧扫了一眼周堰露在外面的胳膊,有些为难地问周堰:“你还怕疼吗?”

周堰怕疼,元旧是知道的。

不比那些经验老道的护士,对眼前这个初出茅庐的小护士,元旧还真没几分把握。

不过看样子周堰有常年健身的习惯,手臂上的青筋十分明显……元旧收回放在周堰手臂上的目光,想让自己看起来,最起码看起来注意力并没有太过放在周堰的身上。

“怕。”周堰倒是坦诚。

“那你等等下手轻点。”元旧无奈,让周堰坐下,自己则站在小护士的身边,眼神不错地看着小护士,又轻轻地强调了一遍,“找好位置再下手。”

周堰本以为元旧会亲自给自己抽血,没想到他只是站在边上看着自己,周堰乖乖地将手臂放在抽血台上,手握成拳,看向元旧。

男人的皮肤是一种接近透明的白,乌黑的短发落在眼角,遮住了小半的脸,他聚精会神地看着小护士手里的采血针,似乎对自己的视线毫不察觉。

小护士深呼吸了一口气,采血针进入静脉,透明的试管里却并没有流入血。

周堰立马皱起了眉头,要缩回手臂。

“别动。”元旧握住了周堰的手臂,身体前倾,用手扶住采血针,稍微一拨动,血液立马争先恐后地涌入试管。

小护士紧张地满头大汗,递了两根棉签给周堰。

“真疼。”周堰另一只手按压住棉签,忍不住抱怨道。

“采血都会有一点的……”明明是随口一句抱怨,却像是石头压在了元旧的心里,他压住想将桌上那一包棉签都塞给周堰的冲动,问,“你想查什么项目。”

“性病方面的吧,还有HIV,我想都查一下。”周堰随口道,“最近在外面玩得比较疯,也不好挨个挨个的要体检报告,只能自己受着了,尤其是昨晚的那个……对了,HIV是不是有一种阻断药?大概多少个小时能控制住?”

明知道这才是对方的本性,可元旧还是觉得心被针扎了一下,他借着采血口的电脑给周堰开了单子,让小护士将血液样本送走:“72个小时内有效,你的时间足够了。”

元旧想了想,又低声补充道:“阻断药有副作用,如果不确定的话还是别吃了。”

“有副作用总比得HIV好吧,昨晚我带回家的那个小男孩是酒吧的酒保,还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我可不想冒这样的风险。”

元旧咬唇,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问:“既然知道他不干净,那为什么还带他回家?”

“因为我是个成年人,我需要一些渠道来解决我的欲望,再说了,大家都穿着衣服,谁又知道谁是个雏儿,谁是个万人骑呢?”

偌大的采血口安静的连两人的呼吸声都听得见。元旧坐在一旁整理单子,周堰就坐到他面前的桌子上,低头故意贴近了靠近他:“就像元医生,长了这么一张斯文的脸,可谁又知道干不干净呢?”

我是干净的!

元旧在心里呐喊。

他今天头一次抬起了头,直视着周堰的眼睛。

周堰长得很好看,是甩普通人一大截的好看,身高和五官上的锐角让他自带生人勿近的气息,元旧真是爱死了这个气息,他甚至敢说,如果条件允许,他甚至愿意现在就单膝跪下来,抱着周堰的大腿求他看看自己这条狗。

可是他没那个胆子。

也幸亏他没那个胆子。

光是想想,元旧都觉得自己是不要脸到家了,人家的一句随口调戏,他却恨不得当场脱衣服验明正身!

“开玩笑的,元医生,我当然知道,你是干净的。”周堰避开元旧赤裸到近乎直白的视线,他直起上半身,拉开两人的距离,将手里的棉签往不远处的垃圾箱一扔,轻描淡写,“也就睡过那么几个人而已吧。”

炙热的呼吸像是一团火,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个冰刀子,刀得元旧心里凉飕飕的。

元旧捏紧了手里的单子,“噌”地一声从旋转凳上站了起来:“结果出来我会通知你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去忙了。”

“老情人久别重逢,元医生就没有一句话想和我说吗?”周堰提高了音量,“我昨晚梦见你了,在我和别人上床的时候,我总觉得昨晚的那个小朋友长得很像你,让我很怀念,对了,那个小朋友叫什么名字来着,他的口活和你相比,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像你,只会让我感觉……”

元旧的呼吸开始紧凑了起来,如果说他和周堰之间还剩下什么的话,那无疑只剩下这个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称呼。

——小朋友。

曾几何时,是周堰对他的亲自盖章,也是两人亲昵过的唯一证明。

二十岁的自己在身体里拼命敲打、疯狂呐喊,无声地警告面前的周堰不准叫其他人小朋友。

眼睛泛酸,刚眨了一下,就觉得里面有什么要溢出来了。

“他和我长得不像!”元旧回头,声音颤抖,“一点也不像。”

“恶心。”周堰没有表情的脸上弯出一抹讽刺的笑,“你和他,当然不像。”

因为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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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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