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阴雨天气，空中笼着一层厚重的积雨云，洒落的雨点密密麻麻，伴着冷风织成一张大网招摇过市，满庭院的花草在风雨中摇摆不定。
健身房里回响着活力爆棚的重金属音乐，程予今天撸铁快两小时了，健腹轮被推出去又缓缓收回。
做完最后一组，音乐也戛然而止，程予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短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点头，又做了两组拉伸动作，准备去洗个澡。
一开房门，迎面走来一对夫妻，男人先开口，“小予，等你洗完澡来找我们，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现在说吧，一会儿我还得看个论文。”一滴汗从额角流下，程予抓着手上的衣服擦了把脸。
夫妻俩相互看了一眼，女人对男人点点头。
“明天我们一起回国，你把重要的东西收拾一下，其他东西后面会送回去。”
程予有些意外，竟然要回国了？挑眉道，“好，我知道了。”
“小予，你没有什么要问我们的吗？”女人温柔出声。
“我只会知道你们想让我知道的，妈，这么多年我们不是一直这样过来的吗？”
女人微怔，她确信程予知道些什么，至少应该知道他们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了。
程予见她怔愣的样子，轻笑一声，安慰道，“妈，我会配合的，不方便说的就不用说了，我没什么要问的。”
夫妻俩看着他上楼的背影，相视无言。
从程予呱呱落地开始，两人照顾程予二十五年，朝夕相处，说没有感情不太现实，但他们签了合同，是不允许对程予有亲情的。
浴室里，程予任由花洒喷出的温水从头淋下，健硕流畅的肌肉线条逐渐放松，双眼紧闭，嘴角勾起。
他脑子里有过许多猜想，以前他想父母会不会是特务，因为他们总是神神秘秘，跟别人的爸妈都不一样，他们说工作需要保密。
后来又想他们是不是人贩子，把自己拐来的，但他们又花了很多钱和精力培养自己，不像是人贩子作为。
他甚至偷偷做过亲子鉴定，看到报告显示的亲子关系，他更加确定自己不是他们的孩子了，甚至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中，连鉴定报告都被做了手脚。
真相终于要浮出水面了吗？程予突然有点期待。
飞行了十多个小时，飞机轰隆降落在京城机场。
司机早已在出站口等候，养父母跟程予分开了两辆车。
“爸，妈，保重身体。”程予笑了笑，以后他们就不再是自己的爸妈了吧，他想。
两人有些不舍地跟他挥手道别。
车子驶进一个别墅区，一栋栋小洋楼错落有致，程予在后座眯眼看着陌生的景色，这应该就是以后要生活的地方了，还不错。
“少爷，到了。”司机一声唤醒后座昏昏欲睡的人。
程予打量着眼前这幢豪宅，有个大胆的猜想，我拿的该不是豪门私生子的剧本？
管家在门口接他，进到院子他有些恍惚，因为这几乎复刻了荷兰家里的庭院。
白色百合迎风扬着大片花瓣，小型音乐喷泉随着夜的第七章伴奏高低起伏，三米高的白色风车悠悠转动叶片，连脚底下的鹅卵石路都是一样的曲线蜿蜒。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出意料，房子内部也是照葫芦画瓢。
沙发上坐着的老人看到他的那瞬间，嘴唇微颤，太像了，之前看照片和视频还只觉得六七分相似，现在看着真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小予过来，坐。”老人朝他招手。
程予点头，坐在旁边的单人位上，礼貌地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我叫萧蓝，是你亲奶奶，如果你不习惯，可以跟其他人一样喊我老夫人或者萧总。”老太太微笑着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色镜框。
“奶奶。”程予很快就做出选择，他并不在意这些称呼。
老太太听到这一声奶奶，眼睛明显亮了几分，她内心还是期盼的。
笑着点头，又说，“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管家在程家做了几十年，以后你可以慢慢问他。”
站在一旁的老管家面向他，微微弯腰，“少爷，你可以叫我胡叔，以后我会留在这里负责你的生活起居。”
“好，胡叔。”程予礼貌地回应一声。
他并没有发问，问题太多，来日方长吧。
“本来是想让你博士毕业再回来，但现在有个事情只有你的身份才能阻止。”老太太拿出一份遗嘱复印件。
程予快速看完遗嘱内容，提取重点信息，上面说所有财产由萧蓝一脉所生的程氏儿子继承，若无子，再由其他子女继承。
那就是如果萧蓝只有女儿的话，就要跟私生子女平分家产，甚至如果连女儿都没有的话，就全归私生子女了。
“这是老太爷的遗嘱，重男轻女得很，你父亲去世得早，你爷爷养的那窝狐狸惦记一辈子了，以为我没了儿子也没孙子呢。”
老太太冷哼一声，眼里透出一丝阴霾，跟她刚才面对程予时的慈爱完全不一样。
程予听懂了，他早就幻想过无数可能，本来人生就像一场戏，只是他前25年的戏是由老太太导演的。
“所以奶奶才把我放在荷兰，不然怕是没命长大的吧？”
“孩子，你投生在程家，就注定没有太平日子，那些人心狠手辣，可千万小心，我老了，以后很多事得靠你自己了。”老太太倾身靠近他，拍拍他的手背。
程予看着她因为年岁太大而皱缩的皮肤，不免心疼。
“奶奶放心吧，只要我在，他们休想从您手里抢走一分一毫。”
老太太笑了，抓着程予的手，像是得到了宝贝，乐不可支。
她跟那老狐狸和狐狸崽子斗了几十载，也跟自己老公斗了一辈子，从没听过这么偏袒她的话。
好半天她才收了笑容，正色道，“小予，奶奶想让你娶一个人，你应该还没有喜欢的人吧？”
程予以为自己只是回来争家产的，没想到这么快连婚事都定好了，他有点不乐意，已经被人安排了二十几年，以后的人生他想自己做主。
老太太看出来他的情绪，叹了口气，她何尝不想给他自由呢？
当年她也是听从安排嫁到了程家，虽然她对丈夫是爱慕的，但对方并不喜欢自己。
包办婚姻的酸涩她受了几十年，因为个性好强，也不甘心被程家利用完就被抛弃，她坚决不同意离婚，得不到他，那就占有除他以外的一切，谁都别想得偿所愿。
“小予，很多事情的发生都是被逼无奈的结果，等你身份揭开之后，那些人不会坐以待毙，在你爷爷死之前，你的婚事都由不得自己，你可明白？”
程予恍然大悟，是啊，至少现在看来奶奶是对自己好的，那个爷爷可就不一定了，说不定还会跟奶奶说的那些狐狸一起算计自己呢。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程予还是没有说话，眉心微皱，在权衡，也在说服自己。
“我给你选了林家的孩子，叫林漾，你们俩的父亲是过命的交情，那小孩儿我也见过几次，小时候经常来看你母亲，性子乖巧安静，模样也好，后来他父母工作调动离开了好多年，就没见过了。”
老太太也不强迫他，自顾自地说起来。
程予明显被她提到的父母触动了，既然两家父辈关系交好，对方也不是作妖的性格，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