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吵呀!”少女开口,嘴巴嘟起,袖口一挥,就有一道气刃迎着他的面门而去。
当秦子豪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坐在一辆汽车的后座,他靠在窗边,窗外的风景流动,夜幕中灯光璀璨。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热,头部有剧烈的疼痛。
他有些迷迷糊糊,喉咙有些发干。
驾驶座上和副驾驶座上似乎有人在交谈。
“囡囡体温高得惊人,要是再这么下去,我怕她将脑子给烧坏了。”
“你是他的妈妈,你成天就知道关心自己组里的项目,家里的事情都托给保姆,你什么时候能关心一下自己的女儿?”
“那你呢,你一整年有几天是在家里面的,一直都在外地出差,我们母女想要见你一面多么的不容易,也就是年关将近了,你才舍得回来。这个家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是旅馆吗?”
“你以为我愿意往国外跑呢?像非洲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沙漠,什么资源都稀缺,我的生活质量也不高。要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母女,谁愿意去受这个罪?”
“离婚,我要离婚,我已经受够了。我想要的是一个对我呵护备至的丈夫!”
“离婚?可以!但是你必须要把囡囡给带走。囡囡和我长得一点都不像,反而和你们组长有那么一点相似。你也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抚养费!”
“凭什么是我带着囡囡,我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生活会多么不容易!我是孤儿,从小就没有父母,囡囡没有长辈帮忙照顾。我工作这么忙,自己都快顾不上了。”
……
听到最后,只剩下女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秦子豪只觉得除了身体的不适,还有心口的闷痛感。
他甚至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但却有本能的孺慕,有怨念。
剧烈的情感充斥着他,有泪水从眼角缓缓留下来。
再一转眼,秦子豪意识到自己身处一个漆黑的屋子里,他能感觉到双腿明显的痛楚,浑身绵软地躺在一个污秽的地方。
他能感觉到剧烈的情绪,愤怒、悲伤,他想要放声痛哭,可是眼角却好像已经干涸。
他大声喘着气,好像鼓风机一样难听。
他能听见屋子外面的对话。
“这个女孩可真是个好货色,你看看她柔嫩的皮肤,看看她这身段。就是太好骗了些,我这老婆子微微卖个惨,她就和我一起回村。”
“既然是这么好的货色,你就不给自家那个傻儿子当媳妇,还要卖给我?”
“皮相好有个什么用呀,是个榆木疙瘩,身子都给了我的儿子了,还想着逃出去。我们也没有法子,只好打折了她一条腿。只可怜我儿子命薄,这么年轻就去了。这个女孩对于我们家来说是累赘了,多了一张嘴吃饭,我们负担不起。”
画面再次一转,所处的屋子是个厨房,能够闻到木头腐朽的味道。就在屋子的角落搭了一个不大的床板,他四肢僵硬地躺在上面。
他口渴得厉害,刚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就听到有老妇人在那边叫骂。
“花钱买了个什么玩意?生活都不能自理,要不是看在我宝贝孙子的份上,谁还愿意养着你?”
孩子的啼哭响起来。
“宝儿不哭,奶奶给你洗个澡啊。”
这里的条件非常差,想要洗澡,需要往灶台上烧水,老妇人把孩子放进锅里,慢慢往炉里加木材。
外面忽然传来另外一人的呼喊。
“老婶子呀,要不要搓麻将呀,我们还差一人才能开局。”
老妇人兴高采烈的应下,立即就出了屋子。
孩子被遗忘在锅里,老妇人可能觉得炉子里的火自己会熄灭,可是烧了许久,屋子里全是烟味。
寒冬里终于有了温暖,他却觉得浑身冰凉。
时间在渐渐流逝,孩子的啼哭声渐渐变得凄厉,最后虚弱,渐渐不可听闻。
秦子豪觉得浑浑噩噩的,但是他觉得那个孩子对于自己而言是个很重要的存在,他心痛,他愤怒,他甚至恨不能所有人陪着去si。
秦子豪崩溃,时间的流逝显得极其缓慢。
心里是极度的愤怒,几乎是毁天灭地,他只觉得身处地狱不过如是。
这些人该死、该死!
……
“破!”一道声音穿透耳膜,似乎刺穿他的魂魄。
秦子豪真正意义上地醒来,他睁开双眼,里面全是红血丝,还有浓郁的戾气。
“可算是醒了。”
余温淡淡开口,就站在他的面前。而秦子豪直愣愣地半跪在地上,用佩剑支撑着自己。
全身都被打湿,好像是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
“余大师~”秦子豪艰涩开口。
少年微微喘息,目光渐渐转移到女子身上。
“这就是你屠村的原因?”
亲身走了一遭,他能感受到里面的悲切,他确实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当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村里的人干的就是人口买卖的勾当,这种人的手里都是造了杀孽的。
“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吗?”女人开口,面上是一片娇俏。
她一挥手,凭空就出现了一张小矮桌,上面有熏香袅袅生烟,三张软垫平铺开来。
“前辈真是好雅致!”余温落座,将和玉手镯空间里面的三盏玉壶拿了出来。
“果然是大手笔。如今神界凋零,像这样的玉器都难再寻。”
女子将玉壶端起,看向里面的茶水。里面分明是梧桐叶上的露水。
她轻轻抿了一口,眸中带上了零星的笑意。
“据我所知,如今神界早就分崩离析,关于神界都是上古时期。我听说凤凰在神界是战神一样的存在。不想我还有这个荣幸能亲眼看上。”
余温支棱起自己的一条腿,一派悠闲地坐着。女子的面上也是毫无波澜。
只有秦子豪满是震惊。
女子微微扫去一眼,见到少年一身狼狈,略微嫌弃。心中不喜。
“说来我也很疑惑,我从凤凰墓穴中醒来。发现自己神魂受损,修为几乎消失殆净,而我的记忆也一片空白。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
女子露出一点惆怅。
“那个女人本就是我额前一片凤羽所化。她经过千百年的轮回,早就生了自己的神识,我不能将她强行融合进自己的身体,不然可能受到反噬。五日之前是她的生死大劫,我感应到她的存在,那时她的惨况我看在眼里。说实话,除了一点心疼,我更多的是心累。好歹是我的一部分,居然能被凡人欺辱成这个样子。”
“那场火灾怕不是向死而生,凤凰涅槃。无怪乎整村的人灰飞烟灭,普通人根本抵不住真火炼化。”
“那个女人主动向我献祭出魂魄,但是她要整个村子的人都陪葬。”
余温默然。
“道士,你们还要抓我吗?”
秦子豪一脸严肃地握紧了手中的佩剑,一寸寸收紧。
余温吹开杯盏中的梧桐叶,抬眼望了一眼天边的血月,无奈垂眉。
“前辈,你已经入魔了!”
那场大火不是浴火重生,而是斩断过往,以万千杀孽铺路,重塑神魂。
虽是神魂,却是妖邪。
“那群村人此生固然罪大恶极,但自有天罚。这些人,前生亦或是来世,都有可能身负功德。每次轮回,都是新生。”
“所以,你还是要和我打上一架?”女子不见任何的慌乱,反倒是轻轻一笑,是颠倒众人的皮相。
“本来我想着,你们但凡有丁点儿怜悯之心,都不会选择与我为敌。这样我就不用再动手了。毕竟像你这样强劲的对手,我也没有胜算呀~”
女子出其不意抬手,一手飞快捏诀,便有一凤凰图腾出现,展翅嘶鸣,向余温两人打去。她缓缓飞起,向后退开。
余温手腕上的和玉手镯无限膨胀,星月罗盘盘踞在上空,上面星月流转,挡住女子攻击。
余温起身,负手而站,将秦子豪护在身后。
女子手中的红伞一霎展开,伞骨锋利,女子旋转伞身,便有无数的红雨洋洋洒洒,像是糜烂的血水。
滴滴答答,腐蚀这方寸之地。
星罗盘亦是有星星点点的破碎裂痕。
女子轻勾嘴角,看着对方的破绽,乘胜追击,破虚空而来,手中红伞化作锁链,冲破星罗盘的防御,直直去往余温的心脏。
余温却是毫无动作,直到利刃到胸前,他才缓缓打出太极,拖慢对方的攻势,再探出两手握住锋利。
由于惯性,他生生往后退了几步,地上拖出一条几寸的痕迹。
他的眼眸里已经带上了红血丝,却隐约还有点笑意。
“收!”
锁链变回红伞,出现在余温的手中,微微挣扎一番,再无动静。
余温的嘴角已经渗出了一点血迹,少年轻轻探出舌尖,将那抹殷红舔去,喉结轻动,略微带了点喑哑。
“若是我猜的不错,这把红伞应当是取自前辈的本体。前辈万年前就身死道消,被人剔去尾骨,做成伞柄,用其他碎骨做成伞骨,用皮毛做成伞面。魂魄被镇压在凤凰墓穴,不得超生,早就生了怨念。”
轻轻拂过伞面,指尖漫出一道金色符文缠上伞柄。
“前辈,你现在还没有凝聚出肉身,若是我将这法器消除,你也不再存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