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绵的肠胃因西兰花留下的煎熬,被这一碗面治愈了。
他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偷偷去看峦。但峦的视线一直在眼前的书上,完全拿他当空气似的。
可是,当他吃完,悄么么地站起身,打算离开餐桌的时候,峦立即就开了口。
“等我收拾吗?”
祝子绵顿住,有一瞬间怀疑峦看的不是书,而是全屋监控。
惊愕之后,他反应过来,峦的意思应该是让他自己收拾碗筷。
被个奴隶使唤挺不爽的,何况祝子绵也没做过这种家务,有些耻于去做。
但大丈夫能屈能伸嘛,祝子绵又用这说法来说服自己。
想到外面危机四伏,峦起码不打算饿死他,他觉是还是先不要惹峦不痛快,保命要紧。
于是,他默默拿着碗筷进到厨房,并将它们清洗干净,放到了各自的位置。
走出厨房的时候,他看见峦依然在看书,连个赞许的目光都没瞟过来。
想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干家务,就被忽略不计,他嘴角下垂,有些悻悻。
屋中安静下来,空气变得凝固,时钟的指针已接近十一点。
祝子绵本着讨好峦的原则,想到自己该做些什么,于是向峦走了过去。
他走到床边,峦没反应。他小声地叫了一声“峦”,峦还是没有反应。
祝子绵走得更近了些,他拿走峦的书,迫使峦不得不看向他。
“什么事?”峦硬邦邦地问。
祝子绵把右手伸了过去,“你要睡了吧。不是要铐着我吗?”
峦诧异了一下,不是诧异要上手铐这件事,而是诧异祝子绵居然主动提起这件事。
他垂下眼眸,看到祝子绵的手腕,在沐浴后格外白皙细腻,宛如凝脂。手腕上的几道红痕因此显得尤其残忍。
那是手铐勒出的痕迹,举在峦的面前,更像是明晃晃的控诉。但从祝子绵嘴里说出的话,却是软绵绵的顺从。
峦的眉心一紧,眸光迅速躲开,像被什么刺了一下。有那么点于心不忍。
然而,那点儿不忍好像也没什么用,他依然拿过手铐铐了上去,与前一天一样,把祝子绵铐在了沙发旁的落地台灯上。
看来装可怜真没什么用。祝子绵心里更难受了。
他任峦作为,神情木然。被铐住后,屈膝蜷缩在沙发一角,没有急着睡。准确地说,是睡不着。
他觉得自己的命攥在了峦的手里,而峦又是一个时冷时热的怪人,这让他很慌。
峦也没急着睡,灯都没有熄。他用余光凝望了祝子绵些许时间,好像有什么事折磨着他坐立不安。
焦灼了好一会儿,他从抽屉里找出一管化淤青的药膏,坐到了祝子绵旁边。
很快,祝子绵就感觉到凉凉的药点到手腕上,又被温热的手指一点点涂抹开,同时涂抹开的还有手腕处一层舒服的暖意。
他一动不动地感受着这层暖意,看着峦专注的侧脸,真不好意思,他有点想骂人的冲动。
铐我的是你,给我上药的也是你,你到底是想让我受伤还是不想让我受伤。
祝子绵觉得峦就像他的透明浴室一样拧巴,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
但现在的祝子绵不敢骂,他还得靠峦给他寻条生路。
没一会儿,药已经涂抹均匀。祝子绵觉得峦的情绪似乎还不差,在峦起身打算走开的时候,他一把拉住了峦的手。
峦行为一滞,触电一般。神情又变复杂,与看到祝子绵解开衬衫纽扣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他把视线落在被攥住的手上,眼神分明说着:这不太合适。
但是轻而易举能抽出的手,却没有动,由着祝子绵攥到发热。
“峦。”祝子绵带出些恳求语气,“别轰我走好不好?我不想被抓去做人体实验。”
峦看着祝子绵委屈中带着恐惧的眼,有些后悔自己话说重了,像是把绵吓到了。
可他说的也是实话。就算绵不是警察要抓的在逃奴隶,一个长期不工作的无业游民,确实有很大可能被送去做人体实验。
峦又坐回沙发上。难得正儿八经地跟祝子绵说起了话,“绵,就算我不轰你走。你也不能一直不工作,躲在我家里。被发现了还是会被抓走的。你应该知道,这里没有一粒米养闲人。”
应该知道?他是刚刚知道。祝子绵怔愣了一下后,不禁苦笑。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贵族胶囊与奴隶领域的天壤之别,原来看似雷同的生活质量,却有着不同的生存法则。
在贵族胶囊里,最好的米就是用来养闲人的。而祝子绵就是这样一个闲人,从小到大,他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
想到这里,他的眼圈因恐惧泛了红,“那——我可以做什么工作?”
峦的头稍稍歪了一下,用试探的语气问:“你会什么?”
好像显而易见的伤疤,却被逼着再次验伤,祝子绵有一种被戏弄的屈辱感,他把头扭到一边,用什么也不说当回答。
那就是什么也不会。对于这样的答案,峦委实也没什么意外。
苍告诉过他,最高管理司也不是随机抽取奴隶送进贵族胶囊,都是些被管理司评定为废柴的奴隶,才会被送过去当牛做马,过着不被当人看的日子。
所以绵但凡能说出一个一技之长,都不会到这一步。
“先睡吧。”峦站起了身,抽出手揣进兜里。
祝子绵有一种被嫌弃了的难受,更有一种使尽浑身解数仍无法自救的难受。
他拽过毯子把自己包裹严实,掩饰住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没一会儿,他睡着了,就是眉心依旧紧紧锁着,好像一开口就是梦话:别抓我走。
峦迟迟没有睡,坐在不远处将祝子绵这不安稳的睡眠全看在眼底。手机在他手里,像一张扑克牌被翻弄了许久。
当时针快要指向十二点的时候,他点亮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喂?老师。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