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林荈荈的情绪一直不高。
沈安给他剥的蟹肉他吃了，倒的果汁他也喝了，可是林方洵后来虽然和他碰了杯，却也没有太开心的样子。
林荈荈懒得猜原因，无非就是在餐桌上他一直对沈安摆脸色，林方洵心疼自己新娶的Omega罢了。
他搞不懂，父亲怎么会喜欢这种又绿又茶的娇妻属性Omega，天天不是哥哥长哥哥短的，就是嗲来嗲去的喊老公。
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不知羞耻。
这简直和他亲生爸爸差远了！！！
每次听到，林荈荈身上都是一阵恶寒，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
因为多亏了宋杞每次回来负责任地给他补课，这学期的期中考试，他进步了十几名，终于挤进了年级前100。这是他整个高中生涯从来没出现过的情况。
所以他找不到理由去对沈安发难——人家儿子都帮他学习进步了，继续这么保持下去，考上理想的大学根本不是梦。
感恩他还是会的，只不过面对沈安……
哎，林荈荈自己也很烦恼，内心无比纠结。
这当爸的是个绿茶，可儿子却老实得不行。
早在最开始补习的那几次，林荈荈故意捉弄过宋杞，各种幼稚又恼人的方式都来了个遍。
结果宋杞不光不生气、不告状，还老老实实帮他看了所有试卷上的错题，从高三开学到后来的，然后认认真真整理出了一份错题本。
林荈荈没好意思再捉弄他了。他不至于没品到去糟践别人劳动成果的程度，就是心里有点不得劲——这人干嘛要上赶着对他好呢，他又没主动要求。
但林荈荈觉得自己也仅仅是对宋杞没那么态度生硬而已。对沈安，只要对方不惹他，他就不会主动找茬。
就比如今晚的那碗螃蟹肉，如果林方洵没有生气拍桌子，他本来是想直接忽略，等后面找个理由推给宋杞，然后自己剥给自己吃。而不是赌气一股脑地推过去，差点让大家都难堪。
林荈荈不太想接受沈安的讨好。因为里面掺杂着放低姿态和故意自我牺牲，他觉得这多少有点做给林方洵看的意思。
说白了，他是不喜欢沈安在家里这么茶里茶气。
就跟那什么似的。
林荈荈自己也说不上来。
……
晚饭过后，离上晚自习没剩多少时间。
林荈荈来不及收拾自己的情绪，他赶紧去卫生间洗了个脸又漱了个口，检查完后脖颈的阻隔贴确定不需要换新的之后，回房间抓起自己的手机和书包就要冲出家门。
没想到，林方洵已经在玄关等着了。
林荈荈低着头。
不久前在餐桌上的那点不愉快还没散干净，他有点怕继续挨训。
林方洵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从鞋柜上拿了车钥匙，说道：“怕你迟到，我送你。”
“啊？”
看了一眼时间，自行车踩得快一点，不到十分钟也能赶上。
晚自习7点半开始，现在7点10分。
林荈荈知道自己拒绝也没用。他换好鞋子：“父亲我ok啦，走吧。”
林方洵开门：“嗯。”
这时沈安湿着一双手，赶紧拉着宋杞从厨房跑了出来。
“老公要送荈荈去上学吗？路上注意安全哦！”
说罢他又拍了拍宋杞的胳膊：“快给叔叔和弟弟说再见。”
宋杞听话：“叔叔，弟弟，你们路上小心。”
林方洵笑笑：“好。”
林荈荈：“……”
天天都要来这么一出回家和出门的仪式，林荈荈受不了，鸡皮疙瘩又掉了一地。
不予理会一定会被念叨。
他不情不愿地后脑勺对这两个人，主要是针对沈安，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蹦出两个字：“再——见——”
说完，生怕会被林方洵掰着脸向那对父子重新说，他猫着腰从林方洵胳膊底下钻了出去，冲到了电梯间。
林方洵无奈的声音从后面跟上：“这孩子......”
……
从小区停车库到离学校还有一个红绿灯的时候，林方洵一直没有说话。
就算没有释放Alpha信息素，林荈荈也觉得车内的压迫感十足。他坐得端正，手机都不敢掏出来。
上车的时候就关机了，太吵——群里的那几个人还在轰炸他，完全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眼看离学校越来越近，林荈荈在心里打鼓：父亲突然要送我来学校，肯定是有话要对我说的吧？怎么一路这么沉默？到底是要干嘛？我都快憋死了！！!
一坐立不安，腺体就开始微微发热有些不舒服。
这是他平时情绪紧张时的一贯表现。
去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小时候没有得到Omega爸爸足够信息素的安抚，腺体要比正常发育的稍微敏感一些而已。
林荈荈小幅度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还是难受。他只好放松了下来，整个人靠在车座椅靠背上。
没多会儿，车内满满都是林方洵安抚信息素的味道。
微苦的柑橘，浓度高的时候还会有点酸，是没成熟的果子的味道。
林荈荈被父亲的安抚信息素包裹着，腺体上的不舒服一下子消失得一干二净。
本来出门前，因为饭桌上的事他还有点赌气。现在闻着裹住自己的柑橘味，他又觉得，父亲还是和以前一样，是很爱他的。
毕竟都快18岁了，早就过了需要父亲们信息素安抚的年龄。
但是每次林荈荈情绪异常被察觉到时，林方洵还是会像对他小时候那样，毫不犹豫地将安抚信息素释放出来，量大且足，完全是还把当几岁的孩子哄。
等林荈荈得到足够的安全感了，林方洵才会收回去。
林荈荈心里清楚得很，就算有时候父亲在言语上没给他多少关心，可行动上的爱从来没缺少过。
只是......
哎。
“谢谢父亲，”林荈荈抱着自己的书包，小声地说道。
“荈荈，”林方洵喊了喊他，大概是这一路上都在想怎么开口。
再转个弯就是林荈荈的学校，他捏着方向盘，因为些许的用力，手指关节有些突出。
然后他说：“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念，也没真的接受你沈叔叔和你哥哥住进我们家，但是，这么多年了，我有自己喜欢的人很正常。虽然我知道你一直很想我和你爸爸......”
“爸爸他都结婚了，”一提起这个，林荈荈又要鼻子发酸。他不想红着一双眼睛进学校，竭力忍住了。
“是，他结婚了。是不是我也能结婚？”林方洵叹了口气，“荈荈，你就像接受你爸爸组建了新家庭一样，也尝试着慢慢接受一下我和我喜欢的人结了婚行不行？”
林荈荈盯着窗外不说话。
鼻子酸得难受，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车在学校外面的临时停车位上缓缓停下。
外面的走读生都在往学校里跑，因为晚自习的时间快到了。
林荈荈暂时没有下车的打算，林方洵就耐心地等着，也不催他。
过了会儿，林荈荈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已经很努力在抑制了，一开口说话，却还是染上了点鼻音。
带着试探，语气也很小心。他盯着挂在车里的小熊挂件，问：“那你们以后会要小孩儿吗？”
如果要，就会像爸爸那样，和自己现在的Alpha有了自己的宝宝，就很少再爱他了。
林方洵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车内的苦橘味浓了点，还是很酸，多了一点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