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忘了很重要的一点,韩奕表面上端得是斯文有礼,其实身手十分不错,动起手来狠辣决绝,跟斯文沾不上边。
他提刀乱挥,很难保证在砍死韩奕前会不会先把自己砍死。
刀尖扎向韩奕心口,堪堪停在半空,距离衣物不到半厘米的位置。
韩奕一个手刀劈来,动作快得离谱,精准劈在林晨手腕上。
林晨手指一松,水果刀掉地。
刀刀直逼心脏,其中但凡中了一刀,会当场要了他的命,真是好狠的心!
纤细的手腕捏在手里,韩奕恨不得能把他捏碎,一颗心刺骨地冷下去,他扯了领带,慢条斯理地把林晨两只手腕捆了个结实。
“你要干什么?”林晨惊慌质问,两只手做着徒劳无功的挣扎。
忽略他的话,韩奕托着他的腰肢把他捞起,放进了浴缸。
暴雨拍打窗户,室内留了盏暖黄的落地灯,浴室灯光大亮。
细细的水流一点点灌进浴缸,淹没林晨脚踝,再到小腿......
他像是被丢进汪洋大海里的浮木,看着头顶的光圈,慢慢闭上眼睛。
身体轻轻晃动下沉,思想进入到另一个缥缈的世界。
身边围了一圈穿白大褂的黑影,他们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心跳声鼓动耳膜,以至于盖过讨论声,仿佛来自很远的过去。
“还能救吗?能救吧,扎几针试试......”
针头戳进他的皮肤,针筒里的药物一点点注射进血管。
冰凉的液体像百蚁爬进血脉,密密麻麻的触脚在皮肤下爬动,蛰咬他的血肉......
脑子里某根神经突然狠狠一跳,他猛地从水里弹起,倒抽一大口凉气。
翻身抱住了旁边一条手臂,像抱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喋喋不休地求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放过我吧......”
韩奕刚刚只是回房间简单处理了一下,林晨一把抱在他的伤口上,手指紧紧抓进他的血肉里。
他眉心紧拧,脸色徒然变得白了些,却并没有抽回手。
把林晨从水里捞出,扯了面浴巾将人裹住,林晨瞳孔放大,眼神没有焦距,嘴里不停念叨道歉的词。
两只手十根手指越抓越紧,鲜血从指缝中溢出,十几分钟后,渐渐安静。
韩奕对自己的伤手连看一眼都没看,伸出手指拭去林晨眼睫上摇摇欲坠的泪:“这六年里,想过我没有?”
“......你想听真话吗?”林晨松开他,轻飘飘地看了眼沾满鲜血的掌心,在他身上抹净,一字一句,“从未想过。”
然而,事实是想过,彻夜难眠地想过,前两年根本不知道是怎么挨过来的,韩奕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他不可能说实话。
“哪怕是养了条狗,也会对主人摇尾巴,林晨,你当真绝情到这般地步?”
林晨低眼未答。
手机铃声响起,在安静的浴室显得十分突兀。
韩奕本不打算接,但三更半夜打来电话,恐怕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林晨见他摸出手机,阴戾而不耐烦的神情在看见来电显示的那刻,全部烟消云散。
当即扔下他,似乎没打算在他面前接听这个电话,可转身还没迈出门,韩奕就心急地接通了。
林晨清晰地听到一声称呼,带着哭腔的说话声从手机里钻出来:“韩先生,我好怕......”
紧接着韩奕压低了声音,柔声安慰了几句,即便他在门外说的话,林晨全部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愣神地盯着地板发呆。
韩奕养了情人,为什么还要来骚扰他?
几分钟后,韩奕握着刚挂断的手机走进来,重新把他抱进怀里。
吻住他鬓边自顾自解释:“别放心上,他只是你的替身,林晨,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林晨厌恶地把头撇开,韩奕捉住他的脸拉回,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你乖乖的,等我回来。”
大半夜,一个电话就能把他叫走,可想而知这个人的分量有多重。
“他没有哭得这么厉害过,我会尽快回来,带你去医院。”韩奕说着,从身后掏出了一根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绳子。
心里萌生出逃跑的希望被一盆冷水浇灭,林晨瞪着眼:“你敢绑我,我下次绝对不会放过你!”
韩奕握住他踹人的小腿,用绳子绕了好几圈捆住他的身体,手指灵活地在他背后打了个死扣。
最后看着不能动弹的人,露出如沐春风的微笑:“随时恭候。”
说罢不再逗留,转身匆匆离开。
他离开后,林晨卸去戒备的身体疲惫不堪。
不经意瞄到掉在洗脸池底下的小刀,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韩奕走得仓促,居然忘记把刀拿走。
夜雨倾盆,天地间在雨雾的笼罩里一片混沌苍茫,凌晨的街道杳无人迹。
雨丝刮在手臂上冷起一片鸡皮疙瘩,林晨抱着手臂搓了搓,原地蹦了几蹦做好心理准备,一咬牙跑进了雨幕里。
难得看见一辆出租车等在红灯下,他一时心急,冒着大雨加快速度跑过去。
马路对面停了辆黑色豪车,林晨随意多看了两眼,脚步猛地刹住。
黑色的迈巴赫前,韩奕身姿挺拔,撑着把大伞站在雨幕里,臂弯间搭了件风衣。
等车上的人跳下来,他倾斜雨伞,用风衣包裹住白瑾拥进怀里。
害怕刚逃出来又要被逮回去,林晨并未逗留很久,急忙跑向出租车。
在韩奕视线即将转过来时,他火急火燎地把自己砸进了车里:“师傅,快走!”
白瑾浑身发冷,把外套裹好,一抬头见韩奕视线放在远处,奇怪地问:“韩先生,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韩奕收回目光,拢紧了他的衣服,心不在焉地回答。
时间太晚,找不到营业的餐厅,韩奕委身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白瑾见他拿起一盒小蛋糕,皱了皱眉:“肚子饿了吗?我记得你好像不太喜欢吃甜的东西。”
韩奕仔细查看配料表,淡淡地嗯了一声。
长长的睫毛垂下,盖住了细长的眼眸,他的眉目俊逸得不想个凡人,浑身散发出令人难以接近的气质,宛如高高在上的神明,不可侵犯一丝一毫。
白瑾却注意到他看蛋糕的神色十分温柔,沾染了人间的烟火气,与他散发出的疏离冷漠产生强烈的反差。
只是买个小蛋糕,韩奕在橱柜里挑挑拣拣。
白瑾靠着冰柜觉得有些冷,往他身后挪了挪:“那你......不是买给自己吃?”
韩奕唇角隐隐带着点笑意:“有一个正在气头上的人,他应该会喜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瑾觉得他在韩奕身上看到了一丝宠溺。
韩奕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给他买过东西,哪怕是生日礼物,都是让他下属去挑好的。
“没有想要的口味吗?”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白瑾拿起韩奕刚刚放下的那个慕斯酸奶小蛋糕看了看,瞥到他捏着盒子的手指都冻得微红了。
“他不挑剔口味。”把挑好的蛋糕放到收银台,韩奕随口道,“但有的蛋糕里含有某种物质,他对这种物质过敏。”
他说得很随意,仿佛是自己的生活习惯。
可白瑾在他身边多年,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人,跟他亲近,可以让他了如指掌到这种地步。
白瑾浑身泛起丝燥热,心跳微快,喉咙微微发紧,鼓起勇气问:“我能见见他吗?”
林晨在酒吧喝醉,第一个抱的就是白瑾。
别看这男人喝得稀里糊涂,还知道挑长得不错的抱,说明白瑾是林晨喜欢的类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韩奕确实顾虑,万一两人见面,碰撞出了什么不该有的火花怎么办。
短短几秒里,韩奕脑子转得飞速。
他把账结好,拎起购物袋,居高临下地看了眼白瑾。
白瑾被他眼里莫名其妙的敌意吓得不敢造次,低下头战战兢兢道:“对不起,我听您的安排。”
这一趟来回不过半个小时,韩奕回到酒店房间,东西没来得及放下,直奔浴室。
空荡荡的浴室不见半个人影,只剩一副松散的绳子扔在地面。
他捡起绳子,看到整齐的断裂处,明显是刀割过的痕迹。
几日后,南水巷某小胡同。
王二八下午四点半的班。
此时刚吃过午饭,他哼着小曲儿,捏着嘴边一小撮八字胡出门。
上班的地儿离得不远,他腆着肥腻腻的肚子,悠闲地步行过去。
经过一个人少的巷子口,有只受惊的三花猫嗖地从他脚边窜过去。
王二八肥胖的身子吓得往后一蹦,用又粗又哑的嗓门咒骂了几声难听的脏话。
就这低头的几秒钟功夫,眼前忽然一黑,有个什么东西罩在了他脑袋上。
他大惊失色,两嗓子还没吼全乎,身边一左一右上来两人,迅速把他夹起来拖走了。
他在麻袋里蹬腿反抗:“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的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附近就有派出所,识相的赶紧放开我!”
拖行几分钟后停下,一只手很不客气地在他后背上用力推了一把,他踉跄着往前跌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