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竹到江南微服私访,是为了调查一起贪官污吏的案子。
天宸先皇原也是明君,然而到了晚年,终日沉迷求仙问道、长生不老之术,以至于朝堂被奸臣把持。偏偏萧璟竹作为太子受其猜忌,不得把权,很多事只能眼睁睁看着,直到前两年先皇因吞食丹药过多驾崩,萧璟竹登基,才一点一点将权力收回手里。
尽管如此,这些年来朝堂官员中也已经形成了一条隐秘的线,线上贪官无数,官官相护,萧璟竹暗中派了许多心腹去调查,却始终不能掌握到关键证据,最终亲自出手,瞒着所有人带着暗卫来了江南。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屡次遭遇刺客。
只能说萧璟竹不愧是这个世界的男主,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让他掌握了许多有力证据,想来等他这次重新回到京城,会在朝中掀起一番不小的振动。
当然,这些都和林聿无关。
江南生意上的事告一段落,林聿倒也不急着离开,偶尔出门赏玩美景、品味美食;偶尔,就在院中捧一古籍,乘着清茗微风,同样自在。
他乐于沉下心来享受这样悠闲的日子,丰富的人生阅历让他身上有着旁人难以模仿的独特韵味,常常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就让侍奉在一旁的丫鬟红了脸。
只是他这边悠闲了,京中却不平静。
“家主,京城那边来了消息,希望您能尽快回去一趟。这是那边寄来的信。”
“知道了,下去吧。”
“是。”
信纸厚厚一叠,主题思想只有一个,说京中新开的一家酒楼云鹤轩多是奇思妙想,抢了林家酒楼许多生意,希望他能回去主持大局,想想应对之策。
林聿看着手中的信,面上没有露出什么情绪,09却紧张兮兮的翻了好一会儿剧情,然后蔫了吧唧的出来认错。
【宿主,那是女主的酒楼。】
【嗯。】
不用09开口,林聿也猜了个七七八八,毕竟信中描述的那些“奇思妙想”多是现代的东西,一般配对的也是穿越人士。只是林聿原以为这是个纯粹的古代故事,没想到还有这么新潮的千里姻缘。
至于酒楼生意被抢,林聿倒是没太放在心上。
新酒楼开张,总是会分去一部分客源,好创意能在一开始得到更多客源更是常事,林家这些年也一直在推陈出新,只要根源上不出差错,整体也不会有大问题,再者女主光明正大的发家致富,林聿不觉得有什么,要他同样拿出现代的东西去抢生意,那实在没必要。
但他还是打算即日启程回京,亲自看看女主手下的酒楼,也顺带让心急如焚的掌柜定定神,给他们出出主意。
当天夜里,马车从江南出发,以来时近两倍的速度朝京城赶去,林聿看着车夫脸上掩饰不住的焦急神色,心里叹了声忠心,把口中“不急”二字无声掩下,任由他将十多天的路程缩到六天,在第七天正午,停在京城林府。
“东家,您可算回来了。”
林府门口,主管林家酒楼的陈掌柜面带愁容,正不停在原地打转,看到停下的马车,他先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忙不迭走上前,满脸羞愧地递上手中的账本。
“嗯,进去说。”
林聿接过账本,没有打开的意思,而是先带着陈掌柜到会客厅坐下,让下人沏了壶君山银针送上来,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始翻看账簿。
他这边细细翻看着,那边,陈掌柜端着茶半响喝不下,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怕打扰林聿看账,当真是万般纠结。
等林聿合上账簿,陈掌柜一张老脸已经涨得通红,他彻底坐不下去了,起身朝林聿一拱手,腰深深弯了下去。
“东家,都是老身这边没用,酒楼生意方才在东家手里蒸蒸日上,老身却没能将其守好。”
“陈掌柜言重了。”
林聿将他扶起。
“酒楼只是盈利不如上月,又非亏损,你无需过多自责,只需按照往日的节奏继续运营即可,林家酒楼在京城来了这么多年,总不能就因为一家新店没落下去。你若实在不放心,也可在闲余时间去云鹤轩看看,真有什么优点长处,借鉴模仿也未尝不可……”
林聿三言两语就缓解了陈掌柜心中的焦虑,大概是原以为会遭一顿训斥,却没想到反被安慰一番,陈掌柜离开的时候简直热泪盈眶,信誓旦旦的连声保证自己一定会守好酒楼生意,看那样子,只差没对天发誓了。
一个生意场上几乎不能算挫折的小事,换来手下人更甚从前的忠心,林聿几乎以为这是女主送他的福利了。
亲自在门口送走陈掌柜,林聿漫不经心的抚了抚衣袖,察觉到几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没有过多在意,转身回了府中,管家适时上前,呈上一叠各式各样的精美拜帖。
“家主,您出去的这段时间,京中许多权贵朝家中送了拜帖,其中最早送来的两封分别是平宣候世子和安国公二公子,其余还有武安侯家的小侯爷、张尚书家的大公子、李侍郎家的小公子……”
送拜帖之人的身份管家早已按家世地位整理成册,林聿干脆也不去管桌上那些,只听管家有条不紊的一一列举,曲起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
“肖祁?”
这个名字引起了林聿的一丝兴趣。
“是,这位肖公子身份不明,在拜帖上只说想和家主结为朋友,家主要见他吗?”
管家对所有人的情况都了然在胸,闻言立刻作出反应。
“不急。”
林聿没有否认,只是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嘴角,接过管家挑出的那封拜帖,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个名字。
他记得,几年前的夺嫡之战后,当今圣上唯一留在京中的那位逍遥王,似乎在所有的皇子中就排行第七。
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么……
浅啜一口茶,林聿抬手招过管家,仿佛一时兴起。
“管家,我若将所有拜帖束之高阁……”
管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在林家工作了是三十多年的老人,面上少有的露出几分惊慌的神色。
“家主,莫要和老奴说笑了。”
“放心,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林聿收起自己的恶趣味,瞬间又恢复到平日里成熟稳重的模样。
将拜帖束之高阁自然是不能的,且不说平宣候、安国公那样的人家,其他送来拜帖的人也都是京中权贵,林聿若真置之不理,就相当于一次性将这些人得罪了个遍,他可以不在乎,林家不能。
宴请宾客一同拜见,也不能。
距离林父去世不过一年,按本朝朝律,三年孝期内不可摆酒席,不可宴宾客,否则就是对死者的不敬,会被戴上不孝的帽子,甚至依照律法赐以杖刑。
呈上拜帖的人显然也都知道这点,纷纷只说与林聿于京中茶楼一聚,也算是巧妙的避免了落人口实。
之前林聿人不在京中,自然可以不理会这些拜帖,如今他已经在林府门口露了两次面,回京的消息怕是这会儿早就传到有心人耳中,再不做出回应,就说不过去了。
因此,自他回来第二日,林府陆陆续续送出一些回帖,林聿也开始时常现身于各家茶楼,和不同的人执棋对弈、对坐饮茶。
因着还在守孝期间的缘故,林聿的衣服多以素白、玄青、炉灰三色为主,再多不过一身靛蓝,皆是较为暗沉的颜色。
这些衣服若是穿在旁人身上,或许显出老气,然而林聿穿着却不会给人这种感觉,单调的深素色和脸上温和的笑衬出他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老练,只叫人不自觉间被吸引,久久移不开目光。
更不用说,只要林聿愿意,他可以轻易获得大部分人的好感。
“林家林聿,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
一次在宫中和萧璟竹闲谈的时候,听到徐公公提起这个名字,萧连云忍不住感慨。
“怎么说?”
对于自己的弟弟,萧璟竹还是清楚的,萧连云平生最爱交友,这两年来天南地北的朋友交了一大推,但是能得他如此评价的,实在少见,难得听他用这般语气提起一个人,萧璟竹也对这林聿有了几分好奇。
“皇兄突然问起,臣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这半年臣弟与林聿有过几次往来,虽因其尚在孝期不曾游湖玩乐,相处之间却有别样滋味,直叫我'流连忘返'。”
“哦?”
知道萧连云偶尔会乱用成语,萧璟竹也不在意,但他这下是真好奇了。
“区区几面,就能得你青睐,看来这林聿果真不同寻常……朕要见他。”
“啊?”
萧连云傻了。
他看着萧璟竹一拍竹扇做出决定,轻松自然的仿佛在说今日晚膳多加一道八珍鸭,全然不顾这句话出来后徐公公几乎要哭出来的神色,只觉得一道哀怨的眼神直挺挺落在自己身上,叫他不忍抬头与其对视。
“所以……这位就是青戈的兄长?”
林聿顺着萧连云口中半真半假的话看向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萧璟竹,嘴角笑意加深。
“肖公子,算上这次,我们是第三次见面了。”
“……”
萧连云:?
萧连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