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来客栈的基本就是住宿的了。
掌柜长的平庸,个子矮小,一双眼睛却透露着精明。他面对这两个客人,一个衣着怪异,面容俊美;另一个女子身穿大红嫁衣,神色疲惫。走在街上都要被围观的人,他却一点不露声色,温和殷勤的接待着。
司徒婠被掌柜殷勤的接待着,余光看到站在楼梯口的楚羿。
她对楚羿还有些印象,今天中午在镇外的小路上其实她就有留意这个衣着奇怪的年轻人。对方一身行头奇奇怪怪,周身笼罩着一层黑沉沉的死气,她当时不敢跟楚羿搭讪,甚至连多看他几眼都不敢。
此刻楚羿不像中午时那么狼狈,还是那一身奇怪的衣服,头发很短,站在那里正好奇的瞧着自己。
不知是不是光线昏暗的原因,中午看时还围绕在青年周身的黑气已经淡了很多。
“住店。”司徒婠对掌柜说,一边拿出钱袋。“一晚上多少钱?我打算长住几日。”
这家客栈开在这小巷子里,加上这青石镇往来皆是百里之内的乡土人家,没什么客源。偶尔有路过的商队都被开在主街上的客栈抢了客人,他这里一年四季难得开个张。一下听到要长住,掌柜简直喜不自胜,连忙笑着说:“一晚上是十三文钱,不知您要住几日,要是长时间的话,我给你算个实惠价。”
司徒婠垂眸想了想,道:“最少要半个月。”
“好好好,少您两文您看怎么样?”
司徒婠点点头,“可以,给我房间吧。一会儿送一桶热水上来。”
楚羿好脾气地站在一旁,等着那边交涉好了,红衣姑娘拿着房号上了楼去,掌柜才堆着一脸笑过来招呼自己。
“客人久等了,这是房号,您拿好。一晚上十三文。”他递过来一个小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叁”字,牌子顶上穿着一根红绳。
楚羿付了钱接过牌子,扶着台阶往楼上去。
天已经黑了,这个客栈很小,大堂只摆放着留个桌子,点着蜡烛光线还是比较亮堂。楼梯在柜台旁边,又细又窄,通向二楼的地方看着黑乎乎的,都没有点灯。
向来这里没什么客人,基本上是不会废那个蜡烛的。
楚羿脚迈了上去,又回头看向掌柜:“劳烦……”
“我领你上去。”掌柜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楚羿刚张口他就体贴地拿着一只烛台过来,走在前面领路。
木质楼梯看着很老旧了,行走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楚羿跟在掌柜后面,好奇那个姑娘是怎么看得清路的?
很快就上了楼,面前是一条过道,两边各有三个房间,都互相对着门。从上了楼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木头腐朽的霉味,灰尘倒是不多,平时应该打扫的很勤,但是常年不通风、鲜少有来的地方还是缺少一些人气。
那个姑娘比他们先上来,正在查看门上的牌子,通道尽头有一扇小窗,借着窗外暗淡的光线可以勉强辨认门上挂着的数字。
掌柜的掌着灯过来,一时间光线大亮,楚羿一眼就看见了右边最后的那一间房,在通道最里边,门上挂着一个跟他手上一样的木牌,刻着个“叁”。
那姑娘的脚步停在了他旁边的贰号房。
“屋里没有点灯,掌柜先去帮这位姑娘点个灯吧。”楚羿道。
掌柜也有此意,姑娘顺着话道:“那就多谢了。”
“应该的应该的。”掌柜忙说,举着烛台推开了门。
一开门里面扑面而来一股沉闷的气息,还混杂着一股灰尘,呛得人喉鼻发痒,忍不住咳嗽。
“咳咳——”楚羿挡着鼻子,挥了挥。
掌柜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试图解释:“我们这平时客人不多,打扫地再勤难免有所疏忽,不要紧的不要紧的,床铺被褥都是干净的!”
他一边说一边将屋内的几处烛台点亮,瞬间就变得亮堂了起来。
这个房间挺小的,就一张桌子两个凳子,靠墙有一张床,被褥贴着墙面叠得整整齐齐。另一边有一扇窗户,关得很紧。
掌柜点亮了蜡烛就去开窗,一边说:“夏夜里蚊虫多,开了窗虽然凉快通风,但是难免飞进来些小虫子。我先开开通通风,一会儿睡觉姑娘你记得关上啊。”
“吱——”一声,窗户应声向外面支棱,两边的窗棂撑了起来。此处能看见外头高高低低的屋顶瓦檐。
掌柜又去楚羿的房间点了灯,嘱咐两句就下去了。本来楚羿还想吃点什么的,奈何这里店小生意少,平日里准备的食材量都不敢备多了,鱼肉是没有了,只有一些面食饼子。
楚羿身上还带着半个下午没吃完的饼子,干巴巴的没什么味道,想着吃点好吃的,结果还是这些,就没有要了。
夜已深了,窗外传来阵阵虫鸣,一轮圆月高悬天际,照进半开的窗户内。
楚羿肚子饿的咕咕叫,翻来覆去睡不着,起来坐在桌边就着掌柜送来的茶水吃起了那半块剩下的病。
这客栈小,房子隔音也不太好,他坐在桌边就能听见隔壁有脚步声走来走去。
他想起住在隔壁的红衣姑娘,脑子里瞬间找到了通灵时的感觉。
哎,应该是有什么忧虑的事情导致失眠吧。
他对这个世界还没有什么适应,对一个陌生的关注也不会太多,吃完饼就躺回床上睡觉了。
睡到半夜,楚羿在梦里被那个给他灌神水的神婆一直锤头,从一开始的敲打,到使劲捶,一下一下。
“——艹!”
他猛地惊醒,发现这是个梦。还没缓过来,头顶又传来隐隐的敲击声。
他的床是靠着墙的,在屋子的夹角出,床头方向挨着隔壁房间,看布局应该是对面的床头。他这边听到的敲击声沉闷轻微,应该是隔壁传来的。
楚羿反应过来坐起身,抹了把脸。吓死他了!
还以为墙里有个什么东西。
敲击声没有持续多久,像是有人在捶打墙面。他恍惚间想起隔壁的那个姑娘,脑子有点迷糊。对方看起来不像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啊,大半夜睡个觉这么激动?
想想他又有点担心,毕竟对方独身一个小姑娘,这客栈安不安全还另说。
墙面没了动静,对面似乎安静了下来。楚羿坐了一会儿,睡意都被他的脑补吓没了,抱着被子屏息凝神听动静。
要是对面没动静他就继续睡……
下一刻就听见隔壁隐约响起了脚步声!
楚羿马上下床穿上鞋子,套上外套就往门口走,想去看看旁边什么情况。
他睡前特意留了一支蜡烛没熄,此刻已经灭了,借着月光道门前,他一边拉上衣服拉链,一边去开门,结果隔壁率先响起了开门声。
“吱呀——”木门发出的挤压声在寂静的夜里十分刺耳,像是恐怖片里渲染的氛围。
楚羿开门的手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就听见旁边又关上了门,随后有脚步声缓缓响起。
很慢、很沉,节奏一样,朝着楼梯口走去。
正常人哪个大半夜这样走路?
他一开始担心是掌柜半夜欲行不轨,但是现在这情况更偏向于灵异事件。
在他犹豫的这些时间里,过道的声音已经消失了,似乎去了楼下。
他想了想,走到房间的窗户边去看。
这里能看见客栈外面的小巷子。巷子在月光的笼罩下清晰可见,高高的墙后伸出半截茂盛的枣树树冠,一只狸花猫蜷缩在树冠下的墙头酣睡。
巨大的树影投影在青黑色的地砖上,就在客栈的面前。
几分钟后,客栈大门开了,一道长长的影子拖在那片地上,连接着树冠的黑影。
楚羿屏住呼吸,从上往下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纤细身影走出客栈大门,悄无声息地关上门,走进月色中。
之前看见的姑娘红衣似血,长而黑的头发垂在背后,步伐僵硬的朝着巷子外面走。
楚羿:“……”这场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说实话他不是不想救这个姑娘,但是对方是不是人还未定,说不定还要搭上他这条小命。
他咬咬牙,打开门走了出去。
隔壁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里面还有没有人。过道里还残留着一丝血腥味,若有若无。
身边没有灯,过道的窗户关上了,楚羿摸索着去了楼下,在柜台后面的找到掌柜休息的房间,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带着睡意的询问:“谁呀?”
“掌柜,是我,三号房的客人。”
“这么晚了什么事?”掌柜声音有些警惕。
“我有要紧事跟你说!”
屋子里亮起了灯,门被打开,掌柜披着外衣,头发散乱,疑惑地看着他。
“这么晚能有什么事?”
楚羿简单将刚才看见的事情跟他说了,对方果然吓了一跳,问:“你可看清楚了,不是做梦吧?”
“不是做梦,你都没有听见脚步声吗?”楚羿信誓旦旦。
对方确实没有听见,那个姑娘脚步不急不缓,发出的动静不大,睡深了根本发觉不了。
掌柜似乎是半信半疑,明显是不想找麻烦的态度。“我什么都没听见,公子快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罢他就要关门。
楚羿怎么看不出来他的想法,但是对于一条人命的重视使他还是试图说服对方帮忙,“万一那个姑娘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人是在你这里丢的。”
掌柜是个中年男人,身材瘦小,一张平庸的脸,脾气温和。他闻言定定的看着楚羿,要关门的手抓住门框没有动。
楚羿这时候感觉到了他情绪的波动,周身出现了气场,能感觉到对方升起了怒意。
和一种危险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