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熙平复下情绪进入二队训练室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在自己的机位前准备好了。
陆邈舟坐在最靠边的位置上，正在调试按键，二队队员用的设备不比首发，键盘都是红轴，灵敏度和反馈度都要差上一些。
程熙的目光在青年修剪干净的指甲上转了一圈，不顾李哥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自顾自地走到陆邈舟身侧，小声道了句。
“陆哥，你等一会儿，你用我的键盘打。青轴键盘比这个好用。”
林深就坐在陆邈舟对面的机位，耳尖地听到了自家flame公然通敌。
“flame，你这就过了啊！平时我不小心碰一下你的键盘，你都跟老婆被抢了似的委屈巴巴地瞧我，整得我愧疚得不得了，怎么到了舟神这，你就恨不得亲手献上去？”
程熙抬眸，笑笑没答，也没等陆邈舟答应，步伐极快地冲向自己的机位，干脆利落地把自己的键盘上鼠标一股脑拆了下来。
身形还有些少年人的单薄的熙神小心翼翼地捧着设备，莫名让人想到小仓鼠抱着奶瓶的样儿，放到了陆邈舟面前。
“我用的设备型号跟你退役前用的一样……你调试一下看看顺不顺手？”
陆邈舟接过，薄唇微勾，墨玉色的眼眸正对着百叶窗的方向，筛下的光斑将疏冷的瞳色染上几抹不易察觉的暖色。
他还没调试，就答：“顺手，谢谢小熙。”
李哥站在首发队员的旁边，安排了这么一出好戏，心里早就算着陆邈舟一会儿输得得有多难看，索性也“宽宏大量”地任程熙折腾。
前世界赛冠军，三连冠，最具价值选手？头衔是一个比一个好听，但是瞧瞧这位冠军的这身衣服，估摸着二百块钱撑死了。
当年签约费上千万，随便接个代言就好几百万的选手，如今才过了两年，就变成这副落魄模样了。
说是当年那场轰动电竞圈的“打假赛事件”和sailing没有关系，但是网上那么多风言风语，总归不是空穴来风。
再者，听说sailing从小就是孤儿，家里没背景，不像程熙，家里搞传媒公司的，资产上百亿，打电竞赚的那点钱估摸着可能不够程小少爷的零花钱。
李哥想了一圈，越想越觉得今儿安排这场试训怎么看都是MAX血赚，还没一点儿风险。
正得意着，冷不防听到身边一个没上场的二队队员惊叹了一声：“卧槽，舟神这都能反杀！”
李哥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游戏屏幕上，林深带着医疗兵，正追着陆邈舟在地图上跑。
一直绕进了一个狭窄的小胡同，前头没路，就一面砖墙。
这么个位置，两边的狙击兵都狙不到人，全看突击兵自己的技术。
问题陆邈舟身边没带医疗，林深他们二对一。
林深肌肉记忆先于脑海里的反应，直接突脸，一梭子子弹朝着陆邈舟飞去。
他身旁的医疗兵大概是觉得二对一十拿九稳，竟没守在林深旁边准备治疗，转而换了匕首，也朝着陆邈舟冲了过去。
程熙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瞧见陆邈舟动作的前摇，便已目光同情地朝着对面的林深望了一眼。
在林深几梭子子弹几乎不停地压迫他走位空间的情况下，陆邈舟控制的突击兵几乎每一下躲闪都卡在恰好的位置。
青轴键盘按得噼里啪啦直响，枪口对准见事情不妙想要撤走的医疗兵，一个盲狙，直接爆头。
还不忘把医疗兵的尸体拖到面前，挡林深的子弹。
李哥看得面色铁青，扯着嗓子朝首发的医疗兵吼：“你玩医疗突脸干什么？！世界赛还没菜够，喷子给你喷的脑子都是废料了是吧？！”
这下优势极大的二对一直接变成了单挑，同样是玩突击兵的选手，林深当然看得出陆邈舟刚刚那波走位有多极限。
退役两年，舟神的技术进步没进步不好说，但是退步绝对是没退步，妥妥的一线实力。
林深一下子谨慎起来，一边继续开枪，一边往后缓慢撤退找掩体。
然而就在撤退的途中，他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血量交换完全是不对等的。
他几梭子子弹下去基本命中不了陆邈舟的要害，只能打掉一点儿血皮。
可陆邈舟明明手里的枪还不如他，偏生命中率极高，转眼就打掉了他半血。
好不容易躲到了掩体后头，林深还没松下一口气，就听到耳机里响起一声手榴弹爆炸的响声，旋即屏幕骤然黑了下午。
“卧槽？！舟神什么时候往这丢的手榴弹？”
林深没注意到，程熙在旁边却看得真切。在对面医疗兵被杀，陆邈舟借着尸体的遮掩，就把手榴弹扔出去了。
后续完全是计算着手榴弹爆炸的时间，遛狗似的把林深按时逼到掩体后面，林深一到位置，手榴弹就炸，没浪费超过一秒钟。
一波0换2打下来，几乎啥也没干的二队队员士气大振。
以往和首发的交流赛，都是自己这边被碾压，这下好不容易能挽回点颜面，一个个的操作终于认真起来，勉强能看了。
李哥看着首发队一下子经济差就被拉开了一千，只懊悔自己怎么开始比赛前没嘱咐二队的几个稍微放下水。
然而转念一想，这波只是sailing运气好，自己这边的医疗兵不长脑子，这点劣势很快就能扳回来。
这边陆邈舟一边操作着突击兵，一边在队内聊天框打字。
“你们三个就在一起，不用跟我。狙击兵尽量给我报对面wood的位置，其他两个别让对面狙击兵有空狙我，能做到吗？”
几人赶紧打字：“没问题，舟神。”
三个拖一个狙击兵，那还不是简简单单。
林深很快就发现自己被针对了。
陆邈舟像是幽灵一样，到哪都能碰上。
他不带医疗兵，一遇到陆邈舟就被突死。
他带医疗兵，一遇到陆邈舟陆邈舟就跑。
跑着跑着搞不好还能弄死他身边的医疗兵。
林深大冬天的硬是出了一身的汗，让程熙帮忙关了暖气，忍不住朝着医疗兵队友小声道：“你就不能注意下走位，别被舟神反杀了？”
医疗兵也恼：“你就不能别抓着舟神打？经济差都被拉开了，其他三个二队的不好杀吗？”
林深深吸了一口气，指挥道：“狙击兵还是负责报位置和干扰，着重看舟神的位置。我们正面抱团，找二队的打架。”
林深那边的战术调整以后，陆邈舟想再靠个人实力一对二就很难了。
陆邈舟不在，二队几个一下子就被打了个3换1，愁眉苦脸：“舟神舟神，你干扰没用了啊，对面压根不理你，咋办？”
现在他们的经济只比对面高了几百，而且几乎都是在陆邈舟一个人身上。
陆邈舟操控着角色朝着己方队友靠近，打字道：“正面打，对面医疗兵操作已经有点崩了，不用怂，三个杀他，能做到？”
程熙双手插着衣兜，后背正对着空调，还留有暖气的余热，将他整个人烧得滚烫。
在他身侧不过一米距离的青年，指尖敲打在键盘的动作，杀人时微垂下的睫毛细微的颤动，凸起喉结的滚动，都同两年前重叠在了一起。
程熙很清楚，不管今天的胜负如何，这段试训视频传出去，一定有缺好的突击兵的俱乐部，愿意担着点风险，把陆邈舟高价签过去。
因为哪怕退役了两年，身上被泼了打假赛的污水，舟神还是两年前的那个舟神。
个人实力突出，突击兵职业的天花板。
二队的三个杀掉了对方的医疗兵，把另一个突击兵打到半血，就全部黑屏进了泉水等复活。
陆邈舟在掩体后面，跟林深换枪。
第一枪，林深还剩三格血条，陆邈舟满血。
第二枪，另一个突击兵到了陆邈舟身后，林深两格血条，陆邈舟三格。
第三枪，林深被爆头死亡，陆邈舟被背后的突击兵突袭打得不到一格血。
第四枪，陆邈舟盲狙，反杀突击兵。
第五枪，陆邈舟没了掩体，被对面的狙击兵狙中，黑屏进了泉水。
十几秒后，陆邈舟队伍的基地被摧毁，输了比赛。
游戏音效提示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两边的人却都没动作。
林深摘下耳机，还在回味刚刚比赛中陆邈舟的操作。
陆邈舟的指尖没有离开键盘，棱角分明的面容在过于明亮的白色灯光下，莫名泛着些冷白。
只有李哥在笑：“不错不错，林深你们打得很好！sailing的个人实力的确很强啊，就是指挥方面，还有团队配合方面不大行，这个……可能没有达到我们MAX的要求，很遗憾……”
陆邈舟站起身，电竞椅轻微的一声响，李哥话语一滞，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去看他。
他却直直地看向程熙，嗓音很轻：“抱歉……小熙，我可能又要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