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渐深。
往日这个时辰百草庭的灯早就熄灭,可今天却一直亮着现在。
寒峭坐在桌前,怀中蜷缩的白毛猫咪呼噜噜地撒娇,在烛火下手捏着一只小小的玉盏,里面浅浅一汪的茶汤碧绿醇香。
颜色浅淡入鬓的长眉轻轻蹙着,羽睫低垂,眼珠失神的望着一处没有焦距。
服侍他的两个侍从不知道主人为什么现在还不熄灯,又在……等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不你在去催催?’
‘可已经催了三遍了啊。’
两个侍从‘眉来眼去’半天,最后也敢吭声。
半响。
寒峭回神,垂头白皙修长的手掌拂过雪白猫儿的背,自言自语:“有了宰相的相助,殿下现在势力越发稳固人也忙碌,今天也不在府……你说,那个和你一样粘人的小家伙会不会现在在被窝里偷偷的哭呢?”
一定会吧。
少年如此爱慕殿下,离开片刻都不行。
那件事他也听侍从说了,少年为了和殿下多待会儿每天睡不够就去送马车,晚上如同盼着主人归家的小狗,天未黑就去门口枯等。
大皇女府的仆从偷偷嚼舌根,说少年痴傻是装的,魅惑妻主tian人鞋底的伎俩不是用的挺好吗?
唯独接触过少年的寒峭听完心脏隐隐作痛。
握住玉盏的手渐渐捏紧。
天真无邪的脸浮现在脑海,寒峭清淡的性格头一次体会如此的怒火灼心!
寒峭将少年的一切看在眼里,看着少年跟他在一起也是一口一个‘虞虞’,提到喜欢的人眉飞色舞,连一双眼睛都能绽放出光芒来。
情真意切、一心一意!
他笨拙又痴傻,想跟喜欢的人待一会儿都要用这种方法,他懂什么魅上讨好?谁家魅上讨好是这么讨好的!!
那些心脏之人凭什么用他们的龌龊心思去看待小歌?!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本该被疼爱呵护的少年成了宰相和殿下的棋子,叫区区下人嬉笑羞辱,还被殿下无情对待,他何其无辜!
寒峭心疼,也埋怨殿下无情。
他想若有像少年的人一般对我,我绝不会像殿下那样……
寒峭喃喃:“我恨不得,以身代之……”
代替无情的人,去疼少年。
如李歌设想的一样,在他努力表演下,不知不觉中,寒峭现在的心情和看了一篇大虐文的读者一样!气的想把攻打死,干脆自己穿进去变成攻,去疼可怜的小傻子。
俗称,共情。
简称,我家崽崽这么好你tm凭什么虐他!死吧渣攻!hetui!!
身后只跟着小竹,穿着雪白里衣,抱着枕头的李歌悄悄来到百草庭,在门口系统捕捉到了寒峭的话,转述给了李歌。
【嘻嘻,宿主好厉害~】
【短短不到一个月,就将女主后宫之一的好感刷到了60。不愧是退休大佬,手段真高呢~】
“……”
而李歌站在门口沉默一会儿,没有理会阴阳怪气的系统。
再抬头时他脸上表情气质彻底换了个模样,虽然五官没有任何变化,可偏偏让人感觉判若两人。
枫糖色眼珠如刚出生的小鹿懵懂干净。
少年瑟缩的抱紧枕头,害怕周围的黑暗似的,叩上门,颤声呼唤。
“叩叩。”
“寒寒~寒寒,你在不在?我不敢睡,我们能不能——”
“一起睡”还没说完,门“唰”地被打开!
几步冲过来发丝微微凌乱的寒峭站在门前,定定地看着门口的少年。
李歌沉默:……来的挺快。
寒峭:嗯,早等着呢。
他没有讲话。
少年也宛如被吓到了没开口。
站在身后的小竹生怕侧君讨厌他们夫婿大人,赶忙赔笑柔柔的解释:“深夜打扰,寒侧君勿怪。殿下今天要宿在外面,我家夫婿大人闹了好久了,怎么哄都哄不好。”
“除了殿下,府中夫婿大人只跟您亲近,非吵着不想自己睡,要来百草庭找寒寒,说您答应过……”
“您也知道我家夫婿大人心性就跟小孩儿一样,要是您不方便,我就带着夫婿大人回……”
“我方便!”
寒峭突然出声,打断了小竹说到一半的话。
小竹怔了怔,还没等反应,就见为人疏离连百草庭都不怎么出的冷冷的寒侧君,直接把他家夫婿大人嗖地捞进去,对他又客气又迅速道:“我方便,人给我,你回吧!”
然后“砰!”
关上了大门。
那架势,仿佛生怕小竹反悔,有人过来抢到嘴的肉一样。
小竹:“……”
刚才害怕打扰人家,现在怕自家夫婿大人被人吃了的小竹:“……”要不,我今天在门口打地铺……?
门内。
寒峭挥退了自己的贴身侍从,目光专注紧紧地落在床上的少年身上。
憨憨的少年嗒嗒嗒自己爬上床,把自己枕头放在他枕边还拍了拍,抱住雪白猫儿脸颊贴上,眯着眼舒服地蹭着顺滑的毛。
简直分不清谁更可爱!
轻轻吐出胸口的浊气,寒峭转身到柜子边翻出一只矮胖的瓷瓶,来到床边坐下,扭开瓷瓶视线扫过少年去掉纱布,已经消了红肿但仍旧留下些深色痕迹的手腕脚腕。
他柔声招手:“来,小歌,涂些去疤痕的药再睡。”
少年闻言乖乖“哦”了声,刚要过来正巧被怀里抱住的小猫撒娇伸舌头扫到了下巴,他咯咯地笑起来,嘴巴说:“我也给小乖梳毛毛!”两道眼睛弯成月牙,低头竟要傻傻地tian回去!
“不能tian!”
寒峭见状忙伸手去挡,怕小傻瓜吃一嘴猫毛。
可漂亮修长的手掌盖住了少年的嘴巴,也挡住本该‘梳理’猫毛的李歌的舌……
濡湿柔软的触感自掌心一扫而过。
瞬间,寒峭整个人僵硬住!
酥麻从掌心蔓延整个手臂,最后直入胸口,好似被触碰的不是手心,是带着倒刺的猫舌,t了心头肉一般……
受刺激的心脏在胸膛里激烈跳动。
面对少年不解歪头看向他的一双无垢的干净双眸,寒峭颤抖地收回手,垂在身边,借由袖子遮挡五指聚拢攥成拳头。
“我……”
“我……”
“寒寒?你怎么啦?”少年咂咂嘴,唇珠压在一点点花瓣的下唇上,“轰!”碾碎了寒峭最后的理智。
长发飘散,纱衣裹挟药香铺面而来。
骤然夹在两人中间的猫儿不满地咪咪叫。
而被抱住的少年眨眨眼,不解无辜地叫着:“寒寒。”
我这是怎么了……
我这是怎么了!
明明大家都是男子,怎么会感觉到心动?我对小歌只有怜惜才对……不能在抱下去了,会吓到小歌的……他是殿下的夫婿……
寒峭紧紧地将人用一个占为己有的姿势拥入怀中,双臂困在少年的脊背,头枕在少年肩膀。他感受着透过布料传递过来的少年的体温,听着猫叫和外面梅江拍崖的涛声,一遍遍地在内心诘问自己,却始终松不开手。
“小歌。”
“嗯!”
别说、别说……
“如果是我的话……”
“?”
别说,不能说!!!
寒峭的理智激烈反抗,可他却仍听见自己声音嘶哑地问出了那句话:“你会不会……”
“砰!”
“像爱殿下那样,爱我。”
“…………”
寒峭说完的同时房门被人狠狠踹开。
手持一根油亮马鞭,风尘仆仆刚赶回来的宫九虞冷冷站在门前,他身后是脸色难看不可置信的夏成和幕,以及成排的护卫。
瞧着里面拥抱的两人,半响宫九虞忽然笑了一声,可浓黑的狭长双眼却浸泡了寒潭的水,沁着刺骨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