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大问题，宋先生就是手术后身体虚弱，有点贫血，好好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手术？什么手术？”
没听错的话，是傅凌修的爸爸，傅禹逍的声音。
宋云筝本来刚从混沌中微微转醒，还没等睁眼就听到流产的事情败露，刚撬开一条缝的眼睛瞬间又闭紧了。
此时不装死，更待何时？
“啊...他前两天，前两天痔...”傅凌修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个烂借口，但话没说完，医生就拆了台。
“宋先生最近刚做过流产手术，不尽心调养的话，可能会留下病根。”
医生的话就如同一道惊雷落地，把在场的长辈们都给说懵了，特别是莫昀，听到宋云筝流了产，激动之下险些晕过去。
外人在场，傅禹逍也不好不给傅凌修留情面。按捺住脾气送走了医生，这才又折回来，黑着脸找傅凌修算账。
“本事大了，这种事现在你们都全凭自己做主，不用知会长辈一声？”
“没想瞒你们，这不是没找到好时机吗？”傅凌修烦闷地挠了挠头，回嘴道：“何况奶奶现在身体又不好，我这不是怕她受不了打击吗？”
“你少给我拿你奶奶当借口，我看你就是死性不改。你们都结婚几年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我还以为有了孩子你能收收心，结果你连亲骨肉都舍得！”
“这样的孩子生下来有什么意义？我和宋云筝就没有感情，把孩子生下来让他知道他父母有多不相爱吗？”
“强词夺理，原因到底是什么你心知肚明，我是给你留脸面才没明说，你自己要有点数。”傅禹逍越说越激动，又怕吵醒了宋云筝，压低了声音骂道，“当初就不该叫你娶小筝，这么好的孩子就被你给耽误了！”
“那正好，一并跟您说了吧，我们打算离婚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傅凌修索性直接摊牌了，反正早晚得让他们知道。
“你说什么？”
刚才傅禹逍那番话有九成是气话，他只不过想警醒下自己这个混账儿子，却没想到傅凌修顺着他的话茬接了这么一句，全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说我们打算离婚，最迟明天就能签协议...”
一巴掌阻断了傅凌修未说完的话，这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也直接吓得宋云筝心一颤。
宋云筝也装不下去了，顾不上穿鞋，掀开被子连忙赤脚跑到父子二人中间，抬头望了眼明显被打懵了的傅凌修，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好受的滋味。
“爸，您别生气了。离婚...是我提的，您要怪的话，就怪我吧，别伤了你们父子和气。”
“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爸，对不起您还有爷爷奶奶对我的照顾，但是婚姻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我一个人努力没有用。”宋云筝叹了口气，语气尽量释然：“我们离婚也许并不是坏事，起码两个人都能自由。”
“行，你们都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们。”
连平时最懂事的儿媳也跟着一起胡闹，傅禹逍又失望又心寒，半晌只留下这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傅凌修站在那好半天没动，宋云筝瞥他一眼，“没事吧？”
“不用你操心。”傅凌修抬手蹭了下脸颊，睨着宋云筝的眼神冷了几分：“看来你平时就是用这种手段才把他们哄得团团转吧，别以为就凭刚才那么两句话，我就会感激你。”
“得，我就不应该多嘴。”
好心当作驴肝肺，宋云筝“嘁”了一声就又回了床上，正要往外赶人，莫昀就出现在了门口。
“小修，你出去一下，我有话想跟小筝说。”
傅凌修本也不愿意和宋云筝共处一室，应了莫昀一声就出了门。
“奶奶...”宋云筝连忙起身去迎，扶着莫昀坐到了床上。
“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既然你们已经想好了，那奶奶也不拦着你们。”莫昀抬手轻抚着宋云筝的头发，语气怅然：“只是离婚以后，也多来看看我们，这永远是你家。”
“好...”
宋云筝不由失神，如果上一世也有人这样对他说，也许他也不会心灰意冷地离开家里，也可能就不会遇到后面的事情，还丢了命。
“说来也巧，这几天我总是梦到你在海里挣扎着向我呼救，可每次我刚要救你上来，你就被海浪吞没了，每晚都是...”
宋云筝心里一惊，心理感应这回事，未免有点玄乎了。但转念一想，自己都重生了，心理感应还能比这还玄乎？
“奶奶，这只是梦。”但他也只能这样说。
“直到昨天，梦变了，我梦见你浑身湿漉漉地蹲在门口哭，我叫你进来，你怎么也不肯进，跟我说小修不要你了...如今看来，也算应验了。”
“奶奶，就说是梦吧。哪是傅凌修不要我，是我要跟他离婚啊。”宋云筝想不到更好的宽慰，只能轻揽着莫昀温和笑笑，“我不是好好的吗，既然您这么舍不得我，我以后多来看您就是。”
“行了，你也不用哄我了。你是个好孩子，离开了小修，是他的损失。”莫昀起身按着宋云筝躺下，替他掖了被角，“你再睡会吧，晚点叫你吃饭。”
莫昀一直在旁边守着，宋云筝睡也睡不着，只能闭眼假寐，耳边不时传来一两声叹息。
宋云筝过意不去，但即使莫昀深感遗憾，他和傅凌修也不能再粉饰太平了，何况他们两个本就不太平。
夜幕降临，宋云筝才得以不用再装睡，活动着躺到发酸的身子跟在莫昀身后一同下楼吃饭。
饭桌上气压很低，但几个人默契地没有提离婚这茬。莫昀特意叫宋云筝坐到了自己身边，时不时就往宋云筝碗里夹菜，宋云筝努力地吃，碗里的菜却还是只增不减。
“奶奶，我吃不下了。”
“吃不下就放那吧，别勉强。”莫昀招手叫了佣人过来，“去把客卧收拾出来，今晚我和孙媳妇一起睡。”
此话一出，桌上三个傅姓男人都愣了。
最先是傅老爷子傅平遥提出异议，“你跟孙媳妇睡，那我晚上一个人睡吗？”
在一起生活了近五十年，老两口连架都没吵过，更别说分居，要是莫昀一宿不睡在身边，傅老爷子这一宿铁定要失眠。
傅禹逍深知自己老爹的性子，开口也试图劝下莫昀，“妈，您最近身体刚好转，还是别折腾了。何况小筝也在恢复期，也需要人照顾，晚上真有点什么事，您也照顾不了不是。”
“我一把老骨头是照顾不了，可年纪轻有什么用啊，家里不是有身强体壮的，也没见他起什么作用。”
莫昀边说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傅凌修两眼，两句话说的傅凌修又羞又恼。
“奶奶，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傅凌修不耐烦地瞥宋云筝一眼，嘟囔了一句：“我跟他还起什么作用。”
“这不是还没离吗？协议签了吗？你们只要一刻没签字，小筝就一刻是我孙媳妇。”莫昀起身拉了宋云筝一把，故意气傅平遥一样又重复一遍，“今晚我和孙媳妇睡，你不想一个人睡就找你孙子去。”
宋云筝闻言哑笑，虽然嘴上说支持他们离婚，但莫昀还是不想他们两个一拍两散。搞这么一出，就是想让傅平遥给傅凌修施施压，让他把离婚的事放下。
依着傅凌修对傅老爷子言听计从的态度来看，如果傅平遥开口，傅凌修可能会真的因为迫于压力选择不离婚。
但前提是，苏灿还等得起。
门口忽然响了门铃，佣人开了房门，林圻就拿着一沓材料风风火火进门，抬头看到一家子齐聚在饭桌前，连忙心虚地把材料藏到了身后。
“对不起老板，我来早了。我、我这就出去等您。”
“站住，东西给我。”
只一眼，傅凌修就认出来林圻藏到身后的东西是什么了。他起身直接走近林圻，从他手里夺了材料，确认过后丢到了桌上。
“老板...”林圻吓坏了，连忙小声叫他。
傅凌修摆了摆手，对着还在楼梯上站着的宋云筝扬了扬下巴，“这不就来了吗？没什么问题的话，签字吧。”
“小修！”傅禹逍紧忙呵他一声，“你成心想气你奶奶不成？”
“不是奶奶说的吗，一刻不签字，宋云筝就一刻是他孙媳妇。”傅凌修紧紧盯着宋云筝，一字一句满含挑衅道：“过来签字啊。”
宋云筝暗道一句幼稚，以前也许是傅凌修对他英雄救美的滤镜太厚了，他一直把傅凌修的缺点当成反差萌，现在看来，实属不太理智。
惹不起自家长辈，就专挑话茬挤兑自己。宋云筝对这样的挑衅不痛不痒，听他叫自己，就准备下去签字。
协议也不用太认真地看，只要看看赡养费那里的数字是不是满意就行了。
这厢他刚要下楼，莫昀就拽住了他。
“不许签，要签也过了今晚。走，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