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家侧门。
张元青亲自驾着骡子车,金元宝靠在木架上,紧抓住木把手。
租辆马车要二两银子,抵得过天上人间几日的营收,属实不值得。
“到了。”
将骡子车拴在石墩上,张元青伸手接两人下来。
金元宝提着裙摆,从木架子车上跳下来。
张元青感觉脚下的土壤都在颤。
金元宝身着红色宫装,虎背熊腰,下巴完全叠在锁骨上:“老爹,咱进去干嘛?”
红杏楼改名天上人间后,金元宝干的得心应手。
就算没有客人点她牌子,每天靠着按脚也能有不少银子收入。
张元青笑嘻嘻拍拍金元宝的胖手背:“咱们天上人间,扬名立万就在今晚。”
金元宝已经成了张元青的头号小迷妹:“我听老爹的。”
将请柬交与侧门的小厮,两人进入范宅的偏院,寻着说话声来到后院。
院中有方木台,张元青带着元宝进来的时候,台上正有人在弹古筝。
女人一袭白裙,头顶着白纱幂篱,五官看的并不真切,多了神秘感。
凭借张元青多年做技师的判断,女子颜值在九分左右,身材则差点,八分左右。
女子身材属于林黛玉那种柔弱可怜,惹人怜惜的那种。
张元青不太喜欢这种病怏怏的身材。
“呦,我的小面首到了。”
于紫琼见到张元青身后跟着金元宝,扑哧笑出声:“你们红杏楼是没人了吗?来了个胖妮子!”
“瞧这幅身子,在乡下非得交二斗黄牛税。”
金元宝绿豆眼瞪大,抡起长条凳:“老鸨子,你说谁交黄牛税呢?”
于紫琼甩动手里的青色手绢:“呦,动手啊,在范家老爷府上磕破老身的头。”
“对,你们红杏楼改了个什么名字?天上人间。”
“啊呸,一群老梆菜,也配。”
张元青抓住元宝手中的长条凳,硬生生按下去:“元宝,坐下。”
金元宝身子扭坐到一旁,郁闷的坐下。
“好。”
“红鱼姑娘琴艺又精进了。”
台上一曲琴声落,台下的人纷纷叫好。
此次范家做东,不止是接待贵客,仁化县有名的士绅都在场。
于紫琼妒忌的望着台上的苏红鱼:“教坊司的贱货罢了!”
张元青也瞟了眼舞台,仁化县有间官家直营的青楼凤凰阁。
台上那位穿着白衣的苏红鱼多半就出自凤凰阁。
苏红鱼起身作揖,嗓音温柔婉转:“小女子不才,谢过诸位。”
“仁化县今年的花魁,想来是苏小姐了。”
“什么叫想来?除了红鱼姑娘,还会有他人?”
“西厢新来了位色目人,舞姿优美,小生亲眼看过,怕是红鱼姑娘难了。”
“肯定不是红杏楼,你们看红杏楼那位,长得像母夜叉。”
“红杏楼不是改名叫天上人间了,白瞎了这么个好名字。”
张元青竖着耳朵,在听那些交头接耳:“不是帮范家接待贵客吗?”
提到此事,于紫琼也来气,范家老爷趁着花魁日临近,索性讨个彩头,将两件事并在一起了。
燕小乙那个臭小子通知了凤凰阁和西厢,摆明不把快活林看在眼中。
于紫琼颇为郁闷:“凤凰阁和西厢摆明有备而来,为他人做嫁衣裳喽!”
张元青这才注意到,戏台正下方摆着三张食案,坐在中间的范家老爷范仁。
范家老爷左右两侧食案则坐着两名模样相近的父子。
张元青将耳朵凑过去,听见范仁称呼对方为杨老。
范家一门两进士,朝中还有两名翰林院编修,能让他如此对待,又姓杨。
只有两人。
杨一清,杨廷和。
按照时间线判断,杨一清总管兵部及西北兵马制,不太可能出现在仁化县。
杨廷和在正德年间曾为了避开八虎和李东阳等人的斗争,回家丁忧守制。
院中坐着的两人姓名呼之欲出,杨廷和,杨慎。
张元青有些激动起来,这位大佬在刘瑾倒台后,站在了权利顶峰。
二三十年的时间里,他是手中的权利一度超过皇权。
可惜,大议礼之后一蹶不振,被迫乞骸骨。
杨廷和抚须笑谈:“袅袅琴音入耳,顿觉精神焕发,范家侄儿有心了。”
范仁亲自为杨廷和倒酒:“家父来信,伯父路过仁化时,一定好生招待。”
“仁化毕竟是乡野小县,没甚拿出手的东西。赶巧了,临近我们仁化的花魁节。”
为杨廷和斟满酒,范仁邀一旁的杨慎碰杯:“贤弟,请。”
杨慎并未理会杨廷和的相邀,用手指点了酒水在食案上写字。
范仁只得用微笑掩饰尴尬,自饮一杯。
杨廷和暗自摇头,慎儿一向心高气傲,不喜参加此等宴席。
“贤侄莫要生气,慎儿生性如此,不喜如此场面。”
范仁赶紧起身:“杨老说笑了,贤弟刚刚拔的乡试头筹,有状元之才,些许傲气又算得了什么。”
凤凰阁的苏红鱼下台,上来一名白皮肤的女子
台下的人半坐着凳子,上半身忍不住直起,都想看看色目人是何样子。
张元青也目不转睛,看到那女子身上是件中世纪的束腰长裙。
裙子领只到山峰边缘地带,纵深的沟壑被挤成人字。
台上的色目女子舞姿豪放,蓝色的眼瞳神秘如星辰,举手投足之间有些奥黛丽赫本的气质。
张元青也不由得感叹起来,如此颜值放在荷里活起码拿几个奥斯卡。
如今却成了窑姐。
“就是不知道是毛子还是西边来的。”
张元青没忍住好奇心,开口试探:“where are you fr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