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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的窒息感让他一下子惊醒,才知道原来是虚惊一场,不过噩梦罢了。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只觉得脊背一凉。

伸手摸了摸,后背早就被汗水打湿透了,竟然有些冰凉惊心。他也不敢下床去换一件衣服。爱妾死去的惨状一直在他心里挥之不去,每每想起,只觉浑身寒毛直竖。

没了睡意,只能蜷缩着抱着被子坐在那里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有些睡意,迷迷糊糊的,一袭明艳红衣便入了眼。他惊愕的坐起,窗口透进来的微弱光影里,隐隐看见那女子立在窗前,背对着他。

“阿郎。”

女子空灵诡异的声音入耳,他顿时惊出了一身汗。“你,你想干什么?”

女子突然转过身来,依旧是往日那般模样,只是脸上多了一些狠戾和杀气。明艳的红衣仿佛浸染过人血,眸子里隐隐透着一抹诡异的红。

他看到女子紧握的双手,鲜红的指甲嵌进血肉里。就那么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他死死的盯着床前那道隐约可见的白光。行卿大人在那里布下了法阵,不管什么恶鬼妖邪,都能尽数收服。

果然,女子刚一触碰到那道白光,就被一道白色的光印禁锢。

“啊……”

女子显然疼的厉害,不断挣扎着。然而她越是挣扎,光印就会收拢的越紧。须臾之后,只见女子颈上,手臂上,甚至脸上被划开了一道道口子,丝丝渗着鲜血。

光印沾染到血液,更为灼眼明亮。女子身上的痛显然也更为强烈,她嘴角溢出殷红,脸上的表情也更为可怖。

郡守下床,将早就准备好的符咒扔向女子。

符咒穿过光印,没入女子身体。

那道光印突然暗淡,逐渐消失。女子在光印消失的瞬间,趁机掠出门去。然而她的声音一直回响在他耳边。

“李仁良,我不会放过你,你们都要下地狱……”

那种幽怨凄哀的声音,一下子就戳到他心里,仿佛是最恶毒的诅咒,注定要伴着他,一直回荡在他耳边,直到他死去。

郡守心有余悸的道:“大人安排好了,我知道她伤不到我,倒是她受了很重的伤,身上还沾染了大人给的符咒,想来逃不远。”

白行卿只是“嗯”了一声。

郡守犹豫了一会,又问:“她会死吗?”

柳予舟对这位郡守没什么好感,“她早就被你害死了。”

郡守轻咳一声,“我是说……”

白行卿打断他,“不是你该关心的。”

行卿大人一贯如此,郡守也不介意,倒是这次救了他一命,他自然该感激。又叫下人准备了酒菜。

柳予舟吃完,便去了房间休息,他赶了半夜的路,这会倒是困得很。

天黑的时候,白行卿来叫他,在门口敲了敲。“柳予舟。”

柳予舟推开门时,白行卿已经转身离开。他也没指望那人会等他一会,便快步跟了上去。

听郡守的说法,小菱应该是中了什么术法,受了很重的伤,也不知道今晚有没有好运气逃过一劫。

白行卿抬手,手指间化出无数的白色光点,像泡沫一样,散开在四处,忽高忽低的飘着。他们跟着白色光点,在一间破屋前驻足。

须臾之后,白行卿上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柳予舟也跟了进去,里面空无一人。但他能感觉到隐在暗处的细微之声。

柳予舟看向那人,看他如何反应。

白行卿长身而立,微微侧眸。“中了缚灵咒,挣扎无异于自取消亡。”

话音刚落,小菱的身影便出现在柳予舟面前,她苍白如纸的脸上全是血迹,嘴角也渗着血。鲜红的指甲紧紧的抓着破屋里的杂草,跌倒在那里。

柳予舟在她眼里看到了不甘和倔强。

白行卿执剑转身,剑尖对准小菱。

小菱没有说话,眼睛死死的盯着白行卿。都说行卿大人无情冰冷,他手中的剑是替天执法,生杀无情。

亦从无例外。

可她倔强的说:“我杀了我认为该死的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本该如此。”

白行卿微微蹙眉,眸子沉了沉,“歪理,要人人都如此,这天下岂不大乱?”

小菱表情狠戾阴鹫,“乱又如何?行卿大人觉得现在便是清平世界吗?若有地方能让我伸冤,我何至于此?”

这世间倒行逆施者诸多,欺压良善者无数,若是不反抗,岂不是让他们误以为本该如此。

柳予舟对小菱多少有些同情。他生活的地方法制严谨,美好和谐。可这异世,又是如何?单凭小菱的悲惨经历,就能知道可怜之人很多,或许这个世界有着诸多不公和欺压。

他向小菱道:“纵然这世道待你不公,你也不可因此屠戮他人,对他们而言,亦是不公。而且我相信,有行卿大人在,自然能还这世道公平。”

行卿大人愣了愣。

小菱凄厉的眼神瞥过行卿大人,又从柳予舟身上瞥过,冷冷的笑了一声,“哼……”

那笑声尖锐凄冷,听在柳予舟耳中,只觉得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行卿大人所谓的渡化于小菱而言是什么,禁锢,枷锁,又或者,是这世道难容她这样的孤魂野鬼。

在他心里,所谓的渡,便是用善意感化,让她觉得这世道尚有美好,人间或许值得。而不是强行束缚。

于是他向白行卿道:“行卿大人便给她一个了结未了之事的机会吧!”

行卿大人一副高冷的模样。许久,他才问:“你明知道她是恶灵,为什么?”

“这次,她并未害人性命。”

白行卿:“若她无害人之心,又怎么中缚灵咒。你这般不问缘由,与恶鬼妖邪何异?”

柳予舟反问:“白行卿,那么你了,你可有问过缘由,问过她何故杀人?”

白行卿执剑转身,微微沉眸。

就在那间隙,柳予舟赶紧扶起小菱。“你现在可以去了结那些未了结的事,千万切记,不可再害人性命,到时候,或许行卿大人还能法外留情。”

小菱一双眼睛盯着柳予舟,诡异的红在逐渐消退。“我……”

她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一道赤影从门口掠了出去。

柳予舟刚转过身,白行卿手中长剑突然指向他,“你既要替邪魅出头,休怪我不留情分。”

柳予舟:“……”

难道不是你愿意放她走的么?

他知道小菱并没有放下怨念,也明白白行卿的做法没有错,他只是想成全那一缕孤魂,这世上或许还有她放不下的人和事。

他不想纠结这些没有定论的事,便玩笑道:“白行卿,你可要记住了,这是你第二次拿剑指着我,我是会记仇的!”

“我是会记仇的……”

白行卿突然心口一疼,仿佛那声音一直铭刻在他心头,今日偶然听到,便触碰到了禁忌。

柳予舟见那人眉宇微蹙,只以为是在生气,讨好的拉了拉那人衣袖,“下不为例,若再阻拦,要杀要刮随你,成吗?”

白行卿看着他,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缚灵咒于妖邪鬼魅而言,犹如鞭刑加身,利刃穿骨,时日越久,或许形魂俱灭,纵然今日放她离开,你以为她能做什么?”

柳予舟:“……”

所以你只是证明一下,放与不放没有区别么。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哄那人把那什么缚灵咒给解了。

白行卿知道他在想什么。“缚灵咒噬身,若非灵魄消散,无解。”

活人有肉体和魂魄。人死后肉身归于尘土,魂魄离开肉体后重回阴间。

于活人而言,肉身是实体,魂魄乃是精神灵气。于鬼魅而言,魂可聚形体,灵魄乃是神元。所谓的形魄俱散,便是指形体和神元皆消散于天地。

柳予舟叹息一声,“时也,运也,命也,都是躲不过的。”

所谓妄念,所谓执着,自然要付出昂贵的代价才能换取。轻易得到的东西,又怎么能成为执念。都说执念太深,终成魔障。若非刻骨之痛,如何配得上魔障二字。

白行卿不经意间又看了他一眼。

柳予舟虽然对那一缕孤魂深表同情,可他也知道万般皆是命数,尤其是在这个异世,或许所有人的命运和事件的轨迹都和游戏里一样,早就设定好了。

就像他此刻在这里,又遇上眼前这么个人,不就是所谓的定数,非人力能改。柳予舟偏头浅笑,向那人道:“走吧。”

***

二人又回到了郡守府上。

郡守看着去而复返的两位,问:“行卿大人,她抓到了吗?”

柳予舟:“跑了。”

郡守瞬间脸色大变,昨晚的诅咒尚回响在耳边,爱妾的惨状任在脑中挥之不去。“她会不会再……”

柳予舟想到小菱浑身血迹斑斑,就莫名的气不过,这世上比鬼更可怕的大概就是人心。“那就要看郡守你都做过什么。”

郡守恭敬的请二人坐下,又叫人倒了茶水,这才讲了小菱的故事。

那几年天旱,安平一带尤为严重,庄稼无收,赤地千里。朝廷虽然有赈灾钱粮,终究补不上多年旱灾的窟窿。

很多百姓被饿死,无奈之下,只得卖儿卖女。

他是清河郡守,安平也在清河下辖。他算不上一个好官,也算不得一个好人。

安平的旱灾他无能为力,亦无所作为。甚至不曾救助过一个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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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灵04 缚灵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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