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许从南有些恍惚,好像在记忆深处他也说过这句话,只是太久远了,已经记不太清了。
“没用的。”许从南蹲坐在一边,盯着火苗高窜:“金万仇他知道我在哪里。”
时有道奇怪地看了过来:“他又不是雷达,怎么会知道你在哪?”
许从南垂着眼,掩盖住颓丧的目光,身上暖和了,但是心底跟个四处漏风的口袋一样,冷得人一颤。
时有道认真烤着肉,他应该经常干这事,肉被他掐着时间翻滚,很快外面就被烤得金黄酥脆,看上去很美味。
“辛苦帮我拿一下桌子上的剪刀。”
许从南站了起来,客厅的桌子有些乱,剪刀被收好着放在一个干净的篮子里,他环顾四周问:“杨小小呢?”
“哦,它昨天晚上太吵,我把它赶回狼群了。”时有道接过剪刀,咔嚓一声把肉剪开了一点:“好像熟了,尝尝。”
许从南没有急着吃,接着问:“那你怎么不回狼群?”
“有没有一种可能。”时有道拿起另一块肉,笑道:“异变人跟狼群之间有着不同的生活方式?”
许从南眨眨眼,想象了一下面前这个长得比人类还好看的异变人跟着一群正常野生狼混在一起生活的样子。
好像完全无法想象。
最后许从南点评:“有一种带崽子的感觉。”
“噗”地一声,时有道半捂着嘴笑了起来,本就精美的样貌更加灵动了,动作间露出了深处的獠牙,明明是令人畏惧的东西,此刻却平添了几分可爱。
许从南自己也没发觉地跟着他笑了一下,刚才还颓丧的模样荡然无存。
“还行吧,就是吵死了。”时有道咬了口肉:“一群狼围着你叽叽喳喳,觉都睡不好。”
许从南:“这么说你还真体验过?”
时有道想起沉睡后睁开的第一眼,非常认真地点头:“他们还会趁你睡着了后舔你。”
可以想象,那场面有点搞笑。
这个肉没有加任何调味料,连盐都没有,只是靠着某人一手的烤肉本领,却是许从南十多年来吃过最放松的一次饭了。
可能是脱离了那压抑的研究所,所以现在的许从南看起来要比平时话多一些。
时有道盯着他认真吃肉的脸,说:“其实你可以多笑笑的。”
许从南这次没搭理他。
时有道起身去洗剪刀,冰冷的水流过手心,地下传来细微的震动,他关了水回头看了眼。
许从南正坐在火边看雪,昨晚后半夜又下了点小雪,这时天空大亮,看久了甚至反光。
地下的震动声还在继续,动静很小,只有他这种异变人才能感知到的一些细微变化。
时有道也看向窗外,眼神阴沉:“还真是阴魂不散……”
“什么?”许从南疑惑的看向他。
“没什么。”时有道藏住那股阴郁,随便转了转刚洗的剪刀,说:“就是需要换一把剪刀了。”
“???”
时有道打开了门,寒风跟着往里钻,吹得火苗一颤一颤的。
“我出去一下,你在这里等我。”时有道关门的手顿了顿,又说:“别乱跑,这里带病毒的狼还挺多的。”
出了门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雪,没点本事很难找得到来这里的路,尤其是经过了大雪覆盖,按理说金万仇的人不应该这么快就找上来。
时有道这次不用带人,速度比昨天逃跑时还要快,枯树的枝叶也挡不住他跳跃的弧线,没几分钟时有道站在了高峰边缘。
杨小小压低声音嘶吼着,这是狼遇到敌人做出的警告姿势,时有道用鞋子蹭了蹭它,这小家伙叫得更起劲了。
“别叫了,我有眼睛。”时有道不耐烦地往下看了眼,依稀能看见穿防护服的人在往上攀爬。
里面没有金万仇的身影,时有道顿时失去了兴致:“真扫兴,还以为能带个好消息回去呢。”
这里是冰川最陡峭之处,也是他为什么选择在这里居住的原因,可再怎么陡也拦不住高科技,湿滑的墙面仅仅只能延长爬上来的时间。
“怎么办呢小小。”时有道有些为难:“阿南不希望他们死,但该死的那个又不来。”
有些恼火。
杨小小蹲在他脚边嗷嗷了两声,时有道深蓝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恶趣味,笑了声:“你还真是人小点子精啊,不过确实有意思。”
杨小小像是得到了允许的熊孩子,在原地做了个俯冲的姿势,嗖的一下就往下跳,利爪在冰面上抓出一条很长的印子。
灰色的狼在雪白的世界里很明显,下面攀爬的人类很快就发现了它,吩咐举起枪对着射击,子弹突突猛砸。
杨小小动作迅猛,一跃一抓轻松躲过,在顶层下方晃了大概两分钟,时有道后撤一步,下一秒陡崖突出去的巨大冰块被子弹打松。
时有道将手上的剪刀甩上去,往下坠的冰块被刀锋砸穿,巨大的冰块被分割成了大小不等的碎块。
这样不至于砸死人,但也能拦着他们往上爬。
杨小小从侧面攀爬上来,时有道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它的爪子,见没有受伤才转身回家:“剩下的让其他狼来处理。”
“嗷。”杨小小蹦蹦跳跳的往前跑。
时有道漫不经心地跟着,时不时怼两句:“不行,你去了他就会一直摸你,阿南都没摸过我。”
某只异变人非常不心虚得自动划掉早上那部分。
许从南向来不是位老实人,时有道前脚刚走,他后脚就钻进里屋翻出一件厚外套,又快速把火熄灭,免得没人盯着烧起来。
异变人的感知觉确实很强,但许从南是有脑子的。
对方这样不明不白的出去,无非就是金万仇找上来了,除此之外他想不明白还有谁敢招惹雪地战狼。
时有道的外套有些大,还长,许从南拢紧了才没有漏风,他很少出研究所,但他背了地图。
金万仇每一次转移研究所,他都会悄悄背一份地图,不为别的,只希望有机会逃跑的时候不至于不识路。
虽然从来没有派上用场。
大雪后的冰川确实容易迷失方向,可惜许从南的目标不是如何回研究所,反正他走到哪里养父都能找到。
他想趁这次出来调查一件事。
许从南虽然是研究院的教授,权力在某些方面确实很高,但有一个地方金万仇从四年前就不允许他参与。
是研究所七楼,那里一直被养父封着,不准任何人进入,他一般会喊其他研究所的人进去,许从南研究过很久都没办法打开那扇门。
不过两个月前他无意中发现有异变人的尸体从七楼运送出去,卫生部门规定过研究院的尸体需要集中销毁。
但是那会研究院的尸体已经集中销毁了一次,不应该还会有那么多没处理。
金万仇抓时有道这种有意识的异变人本身就是违规了,那七楼的东西估计也不是什么正常玩意。
“奇怪,怎么会没有?”许从南站在一片坑坑洼洼的雪地里,周围有几棵光秃秃的树。
他随手折下来一根,往雪地里翻了几圈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变尸体。
难道被销毁了?
不可能,那天晚上他明明没有看到火光。
许从南又仔细寻找了一番,冰川上的太阳没有什么温度,照在雪地里看久了让人眼睛发酸。
蹲下身准备动手时,许从南却动作一顿,眼神盯着半米前的裂痕,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眯起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条裂痕很长,蜿蜒曲折被厚雪覆盖,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许从南神色变了变,这一片厚雪之下居然是空的。
他挪动着脚步,想要离那条细缝更近一点。
只听‘咔擦’一声,这条看不到边缘的细缝开始分裂,几乎是瞬间就蔓延到了许从南的脚下。
即使被大雪覆盖,他还是能感受到脚下的冰层已经很不稳定了。
许从南稳住身体,刚退后一步,冰层就彻底坍塌,没有任何支撑的他直接往下坠。
寒风混着周围的雪还有冰块,将他淹没在底层。
幸运的是下面没有冰锥,不至于直接扎穿他,从十几米处摔下去并不轻松,许从南是后背着地,关键时候护住了头部才没有当场晕过去。
“斯……”许从南身上还有伤口,整个人都疼得发麻,上方掉落下来的雪合并着碎块一起砸在他身上。
周围的震荡过了好几分钟才停下来,裂痕被封住了,许从南摸着黑从地上爬上来,他感觉喉咙里都摔出了血。
这下面不是空心的,而是一个很宽广的冰川断层。
掉入断层会很麻烦,要想上去就只能等着人来救,许从南闭了闭眼,稍微适应了这昏暗的环境。
他身上没有带任何设备,通讯器也在昨天脱下来的防护服上面,他全身上下只有手腕上的电子表,亮度非常低,但总比没有好。
许从南所在的断层很干净,周围只有刚才掉下来的雪块,他忍着脚痛往前走。
要是没猜错的话,金万仇的尸体应该都丢掉这里了。
“咔哒。”冰块被踩碎的声音响起。
许从南猛地停住脚:“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