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羽尘现在已经能熟练掌握御剑术了,他甚至能带着一个人长途飞行,他踩在宝剑上,用灵力将自己和剑身牢牢粘结在一起。
阿甲站在他身前,因为不想掉下去,他用双臂紧紧地箍住了师父的腰,望着山川河流从脚下飞速而过,觉得自己好像鸟儿一样,感到十分兴奋。
和心情特好的陆仁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苏万融,他心里止不住地碎碎念:这臭小鬼怎么这样黏人啊?我们门派从来没有哪个徒弟抱过师尊的腰!他们这样看着好碍眼,好想把这臭小鬼从剑上一脚踹下去!
卿羽尘的冰灵派建在无限山的最高峰——穿云峰上,从山脚到修士们的住所,有上万级台阶,从山脚望上去,山顶仿佛直插云霄。卿羽尘当初下山的时候,腿都快走断了,如今学成了御剑归来,可以直接飞上去,不用担心再次走断腿。
他正要带着小徒儿一起飞上山,大徒弟却突然拦住了他,并且一指陆仁甲:“不行!这个小鬼必须走上去!”卿羽尘和陆仁甲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为什么?”其他徒弟也疑惑地望向大师兄。
苏万融振振有词道:“这小鬼是个杂灵根,资质太差,不能靠天赋,那就只能靠后天努力了,需要测试一下他的毅力!”
卿羽尘心想:我下山都那么累,让这孩子爬上去岂不是要累趴?
他表示反对,苏万融见师尊不同意,就激将陆仁甲:“如果你连爬山这点事都完成不了,以后谈何修炼?趁早离开我们派!”
小家伙闻言咬紧牙,握紧两只小拳头:“好!就按你说的,我爬上去,以后你休要再找借口赶我离开师父!”
苏万融眉头抽了两下,冷笑着说了一声“好”。
卿羽尘着急道:“阿甲,三思啊!”
陆仁甲转头冲师父笑:“没事,师父,我行的!”说完便从佩剑上蹦下地。
既然当事人都同意,卿羽尘也不好继续阻拦,他也从佩剑上下来:“那好,为师陪你一起爬上去。”
一众徒弟皆惊讶,苏万融更是难以置信,内心酸溜溜的,他觉得在这小子入门之前,师尊在整个门派中最疼的人明明是自己,他从未打过自己的手心,其他的徒弟或多或少都挨过师尊的戒尺,以前他一直认为没挨过打是因为他修习得最好,直到那天师尊对他告白……
对啊,以前自己怎么没发觉师尊对自己特别好呢?因为他很少笑吗?所以自己才一直没有察觉。
可是师尊你不是对我说过喜欢吗?为何现在要去对其他人好,你是存心的吗?
苏万融强压下内心泛起的酸泡儿:“师尊为何要陪着?”
卿羽尘解释:“我担心阿甲一个人爬山,万一来个猛兽,把他叼走了。”
一旁闻言的四徒弟薛舟乐了:“师尊你忘了?咱这修仙者呆的灵山宝地,哪里有猛兽?早些年就消灭光了,现在安全着呢!”
二徒弟水云鹤说:“师尊若不放心,我们这些徒弟就每隔百米站一个在路旁,保证他路上安全。”
卿羽尘点点头:“如此甚好。”
苏万融心里暗骂二师弟,他本来打算在陆仁甲快爬到山顶时,趁无人之际踹他滚下山,现在师弟们沿途守护,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陆仁甲就这样开始从山脚往上爬,虽然他很努力,想尽快完成任务,不让师兄们等太久,但他毕竟是个普通人,还是个小孩,没有修仙者的脚力,所以临近中午,也才刚爬了路程的一半。
卿羽尘见日头正高,不忍徒弟们挨晒,就让他们先行回了住处,自己则御剑在半空中盘旋,望着在山路上艰难前行的小小身影,好几次都想喊他上剑来,但都忍了回去。
这段山路最难爬的部分,山体几乎呈90度垂直,阿甲弯腰曲背,几乎手脚并用贴在了台阶上,他的小脸被太阳晒得通红,汗水不断从额头上冒出,滚滚而下,后背的衣衫也被汗浸湿,水洗一般。
卿羽尘望着望着,突然灵机一动,悄悄飞到徒弟头顶上方,张开衣袖,用自己的身体为小徒儿遮挡太阳。
陆仁甲突然感到身上一阵阴凉,他见那地上的影子是一个比自己稍大的人的形状,不用抬头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本精疲力尽的他,立刻重新涌起了力量,他努力从地上撑起身,加快步伐朝山顶攀登……终于在太阳落山前登顶。
冰灵派的居所全部依山而建,高耸入云之处,一层层深阁琼楼,一进进珠宫贝阙,看得出原作中的卿羽尘特别喜欢白色,不仅自己穿得一身白,连居所都要建得纤尘不染,这些建筑不管是墙壁,还是屋顶,都是清一色纯白,在夕阳余晖的笼罩下,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很是金碧辉煌。
因为建得高,云朵在建筑之下,看起来就像是云上托举的空中楼阁,竟有种天宫圣殿般的恢宏美丽,难怪原主给他的居所命名为“云顶雪宫”,果然名副其实。
卿羽尘他们这波人踏进宫门的时候,最先冲出来迎接的,是一群莺莺燕燕的女孩子。
冰灵派的女徒弟们听说师尊带回一个小师弟,全都跑过来看热闹,一见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立刻喜欢得不得了,把陆仁甲团团围住。
陆仁甲在百花楼里呆久了,看到女人就紧张,总感觉她们会拿尖利的指甲掐自己,于是躲到了卿羽尘身后。
卿羽尘感到好笑,就对一众女弟子说:“大家别热情过度,都把小家伙弄得不好意思了,拜托先让他去吃饭,另外再找一套咱们门派的衣服给他。”
“报告师尊,晚饭给新人留了一份在锅里,还是温的;他住的房间已经打扫出来了;衣服和生活用品也备齐了一套。”说这话的是一个长相清丽的女孩,她口齿伶俐,看起来有十四五岁,是所有女徒弟里最年长的。
卿羽尘猜测,她就是排行第三的女弟子,他笑着致谢:“谢谢你,费心了。”
女弟子眨巴着眼睛望向卿羽尘:“师尊,我总觉得你这次回来,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卿羽尘一阵紧张,心说:这丫头还真敏锐,竟然能察觉我和原主不是一个人。
二徒弟水云鹤笑问:“念歌,师尊哪里变了?”
“师尊以前总是一副冷淡的模样,表达感谢常常就是点点头。”邱念歌感慨,“这次竟然会直接开口感谢,我都不适应了。”
卿羽尘心音:明白了,就是说原装货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看来以后务必装得高冷一点,才能更像原主一些。
三师姐对着陆仁甲伸出一只手:“走吧,师姐带你先去吃点东西,然后看看你的房间和生活用品。”
陆仁甲望向卿羽尘,卿羽尘冲他点点头:“去吧,没事。”小男孩这才跟着三师姐走了,但是他并没有去握念歌的手,而是把双手背在了身后,念歌只当他认生害羞,倒也不在意。
女弟子提到了晚饭,卿羽尘这才想起自己一直陪着阿甲,也没吃饭,这会儿好像都能听到肚子响了:“把食物也给我拿点。”
他说完了,却感觉到周围陷入到一片鸦雀无声,他抬头四顾,发现所有的徒弟都瞪大了眼睛望向自己,倒把他看紧张了:“有……有什么问题吗?”
苏万融开口了:“师尊,你不是辟谷了吗?为何要吃?”
卿羽尘嘴巴张了张,脑子里快速地运转起来:“我离家许久,有些想念家里的味道,想重温那种美好的感觉。”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胖胖的徒弟热泪盈眶:“师尊,你还是第一次夸我做饭好吃!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找好吃的去!”原来他是门派里负责做饭的五弟子。
“慢!”苏万融喊住了五师弟,“师尊岂可因为口腹之欲坏了自己的修为?!”
五师弟摸摸后脑勺,憨厚地笑了:“我差点忘了,已经辟谷的修士如果再度开吃,若想重新禁食,只会更难。”
苏万融想起自己是在早点摊上找到师尊的,当时他看到有陆仁甲这个小鬼,以为食物都给陆仁甲吃了,现在回想起来……他问卿羽尘:“师尊,在我找到你之前,你不会已经吃过东西了吧?”
卿羽尘心想:自打穿越过来,自己就没忌过嘴,于是他点点头。苏万融一巴掌拍在自己的上半截脸上,捂住眼睛,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师尊啊,修真人士之所以辟谷,是为了隔绝尘世间的浊气,使自己凝炼的灵气更加纯净,如今你食物入口,就是浊气重新回到体内,会严重影响修为的啊!”
卿羽尘反问:“那诸位徒弟都辟谷了吗?”
苏万融道:“我们都还没有达到那个层次,只有师尊你能办到,以前你还经常敦促我早日实现辟谷,为日后羽化成仙做准备。如今你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嘴?”
卿羽尘只好求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好徒儿,有啥话以后再训,你先让为师吃饱……”
“不行!”苏万融断然拒绝,“师尊你现在太堕落了!我要把你纠正过来!”
苏万融把卿羽尘赶进了修炼室,让他闭关,还让其他徒弟看好修炼室的大门,不可随便放师尊出来。
闭关室内是一片冰天雪地,毕竟原主是冰灵根属性,所使用的主要技能也是御冰之术,他的修炼场所自然跟冰脱不了干系,只见——冰桌、冰凳、冰床、冰灯、冰书柜……
不仅所有家具是冰做的,连沐浴的地方都是一汪冰泉,上下左右的墙壁、地板、天花板都是冰。
卿羽尘置身在这个冰窟窿里欲哭无泪,冻得哆哆嗦嗦,本来就饿,再加上这么一冻,他觉得自己都快晕厥了,就算把储物袋里所有的衣服都套在身上也无济于事。
好几次他冷得受不了,去拍门,让外面的徒弟放他出去,都无人应答。
没办法,他只好在冰室内跑步取暖,边跑边在心里叫苦不迭:男主啊男主,你是跟我有仇吗?
他跑着跑着,渐渐步子越来越慢,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实在跑不动了,他就找了个角落缩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竟然产生了奇怪的感觉,感到身体开始发热了,就把刚穿上的外套又脱下,脑子开始不受控地回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
他想起了身体不好的父亲和精神有障碍的母亲;想起了小时候那些笑话他有一个疯娘,霸凌他的同学;想起了母亲病情发作跳楼后,父亲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想起了父亲永远离开自己的那个雨夜……
卿羽尘想起自己度过的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想起从小到大的灰暗苦闷的生活,他也渴望美好,他把对生活的所有美好想象都融入到了小说和漫画中,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够进入小说或者漫画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他能感受到实实在在的温暖,能够遇见让自己开心的人和事,他不想一直当人世间的一粒尘埃,他也想找到自己存在于世的价值。
然后,他的愿望就真的实现了,在这里他学会了一点自保的本领,第一次体会到了痛殴恶人的爽快,而且也有人需要他了。
说到需要他的人,阿甲呢?阿甲在哪?阿甲!
“师父,我在这里呢!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一只小手拍在了卿羽尘脸上,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焦急地喊着他,原来,陆仁甲吃完了饭回来找师父,却听说师父没有吃饭就被大师兄赶去了闭关室。
他急急忙忙地跑到闭关室外,软磨硬泡了许久,门外把守的徒弟才放他进去。
他一冲进去就被冻得连打了几个喷嚏,他顾不得自己冷,连忙在这冰天雪地里寻找师父的身影,然后就看到了缩成一团的卿羽尘。
师父穿着单薄的中衣,闭着眼睛,露出的肤色是不正常的红,摸上去滚烫,他的嘴里正在轻喊着自己的名字。
“师父你等着!我这就去外面喊人来救你!!”陆仁甲往外跑的路上连滑了好几跤,他每次跌倒都马上爬起来,又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生怕自己跑得慢了、晚了。
卿羽尘昏昏沉沉间看着一个小身影跌跌撞撞地跑远,然后有更多的人影冲进来,再然后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再醒来时,卿羽尘又回到了当初穿越过来所躺的那张床上,床边围满了他的徒弟。看到他醒了,那一张张脸上的焦急神色才有所缓和,陆仁甲的脸努力挤到了最前面:“师父,你吓死我了,呜呜呜~”
卿羽尘原本想去擦拭一下这孩子的眼泪,但是手上没什么力气,抬不起来,他只好说:“阿甲,别哭,我没事。”
“啥没事,师父差点被冻死!”陆仁甲说完气鼓鼓地望向一个方向。卿羽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了苏万融。
对方露出愧疚又困惑的神色:“师尊怎么会被冻成这样?你不是冰灵根吗?还怕冷?”
卿羽尘心想:要不告诉他实话吧,不管他信不信,就说我根本不是原来的卿羽尘,是从异世界穿越过来的,不会御冰之术,当不了他的老师,让他另请高明吧。
卿羽尘开口正想说话,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阵类似AI机器人发出的声音:“你的想法很危险,你的危险发言已经被本系统屏蔽。”
卿羽尘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好在脑子里问那个声音:“你是谁?”
那个声音回答:“我是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