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站,乘客陆陆续续走下去。
费一柏勾起背包,临走前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下铺。
心里暗骂了一句白眼狼儿,就跟着同车厢的乘客一起下车了。
C城是个靠海的慢节奏城市,海岸线风景特别漂亮。
费一柏出了火车站,很快就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去C大。
“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吧?是不是来这儿读大学的?”
司机是个地道的C城人,普通话带了点儿口音,听上去很热情。
“是啊。”
“那你可来对了,我们这里可是国家一级名胜风景区。”
“鼎鼎有名的海城,每年都有很多学生报考,都是冲着风景来的。”
“而且就业压力也不大,很多大学生毕业了都愿意留在这儿的。”
费一柏笑了,“那我可能要做那个例外了,家里还有矿等着我继承呢,走不开。”
话一出,司机立刻从后视镜去看他,“真的假的?富二代?”
“富九代了都。”
司机被逗笑了:“别欺负大叔没读过书啊,富不过三代这个道理小孩都懂........”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一会儿,就到了C大校门。
“小伙子,拿张名片,下次喊我的车给你打八折。”
“行嘞。”
费一柏从善如流地收下,“生意兴隆啊。”
“行,这单给你抹零头哈。”
告别了司机,费一柏就往校门口走。
前脚刚刚踏进去,坐在伞棚底下休息的许魏魏立刻扇着小扇子跑了上来。
“费师弟!”
费一柏顺着声音视线下移,就看见一个一米五多的女孩跑到他身边停下。
“许师姐,说好的一米七呢?”
许魏魏扬着笑脸,跟仰望长颈鹿似的看着他:“你还好意思说呢?说好的一米八呢?你要是真的只有一米八,我现场吞翔。”
早在微信里,费一柏就见识过了许魏魏彪悍的语言风格。
是以他扬了下唇,主动承认错误,“行吧,是我谎报身高,我一八九,怕太高你们不喜欢跟我玩儿。”
许魏魏被他的话逗笑了,连忙举手,“你别用这张脸对着我笑跟逗我,我怕我把持不住。”
费一柏无辜地耸了耸肩。
许魏魏缓过了那股花痴的劲儿,立刻就催促他:“快快快,我要带你出去炫耀一圈,让他们知道这届的校草非我们经济系莫属。”
“不了,我有点累,报道完我就要去宿舍了。”
“这样啊,”许魏魏有点儿失望,“那行吧,我带你去签个名,然后告诉你怎么走。”
费一柏点了点头,跟着许魏魏去伞棚下的签到表签了名,就跟另一个师兄去宿舍了。
“费学弟,别人都是大包小包来的,你怎么单背了个背包?耍帅吗?”
那师兄是个深度近视,镜片厚得跟啤酒瓶底似的,说话的时候要凑很近来说。
费一柏不习惯跟男的凑那么近,往边上走了两步拉开距离。
“不是,其他行李在寄的路上,大概今天下午会到。”
“这样,”师兄扶了一下眼镜,“你是不是有洁癖?怎么离我这么远?”
费一柏没法跟他说自己不喜欢被带把儿的挨这么近的臭毛病,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有洁癖的话,你住在宿舍里压力会很大啊。”
像是想到了什么,师兄好心地提了一嘴,“不过幸好我们C大是不要求学生必须住宿的,你要是有条件的话,可以去校外租个房子,就东门那一片,刚好有几个新建的小区,单身狗公寓特别多。”
费一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的.......是单身公寓吧?”
师兄摇了摇头,“就是单身狗公寓,我没说错。”
见周围有人,他压低了声音:“之所以叫这名儿,是因为C大周围的公寓都有毒,情侣住进去,不出三个月肯定分手,要是没谈的,大学四年都别想找到女朋友男朋友了。”
费一柏从来都不信这种无稽之谈,“师兄,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信不信由你。”
师兄说着带他拐了个弯,“我们系的宿舍就在前面那栋蓝色的大楼,跟生物系的一起。”
生物系?
费一柏刚觉得耳熟,眼眸一扬,视野里就映出了钟巘走到楼底下的身影。
蓝色的宿舍楼前种了一棵很高的梧桐树。
枝叶茂盛,细碎的阳光洒了一地,身形修长的少年站在台阶上。
背影清隽,气质冷淡,看上去又傲又招人。
正所谓无形的装逼最致命,费一柏扫了一眼边上偷偷张望,甚至还拿手机拍照的学生,有些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都是一群被臭皮囊迷住的傻逼。”
师兄从他短短的两个字里嗅出很大的酸劲儿,扒拉着费一柏的胳膊好奇地问他:“师弟,听这语气,你跟生物系的系草有过节吗?”
费一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钟巘侧头扫了一眼过来。
那一眼其实没什么情绪,就像是听见有人说话,本能地看过去,然后又收回视线。
冷冷淡淡,就跟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费一柏猝不及防被刺了一下,心头不知怎么的就生出了一股无名火。
他本能地冲动扬声喊了一句:“钟巘!”
他这一喊,边上的学生纷纷抬眼看了过来,有胆子大点儿的甚至悄悄凑上来围观。
钟巘脚步一顿,然后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走。
很好,这头白眼狼还想装不认识他。
费一柏迈开长腿走过去,直接对着钟巘的背影又喊了一句:“前面那个穿黑色裤子白色衬衫的钟巘,听到名字请在原地抱头蹲下。”
“.........”
钟巘停下步伐,转过身,向来冷淡的眉眼略微透出一丝无奈的情绪,“费一柏,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
费一柏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打个招呼而已,老同学。”
这一声“老同学”,瞬间就让周围不动声色看热闹的学生恍然大悟过来。
敢情这人是操着寻仇的架势来叙旧的,真是浪费表情。
钟巘眉头微蹙,“现在打过了,还有事吗?”
原本喊那一声就是冲动,眼下瞧见了对方冷淡的态度,费一柏也没这个闲心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没了。”
钟巘“嗯”了一声,然后继续上楼了。
费一柏站在原地盯着楼梯口看了片刻,刚把目光收回来,那个师兄就凑上来问他:“诶,原来你和钟系草是老同学啊?”
“嗯,高中同学。”
“这么说起来,你们还是朋友咯?”
好像在大多数人眼里,老同学总是会跟朋友划上等号。
费一柏懒懒地勾了一下唇角,纠正他:“错了,我跟他,天生相克,做不了朋友。”
师兄挠了挠头,“你不是不搞封建迷信吗?”
费一柏笑而不语,迈开长腿上楼了。
学校给他分的宿舍号是226,费一柏沿着长廊走到尽头,走到门边的时候,就听见里头传来交谈声。
“这一片都是新开发的小区,喏,就这个公寓,复式,一个人租是有点大,但是环境没得挑啊,而且离你们系的教学楼特别近,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
“嗯,那就这个公寓,钱已经转给你了,钥匙给我,我自己搬过去。”
“爽快爽快。”
随着一串钥匙交接的声音,费一柏瞥见有人影要出来,他立刻拽着那师兄的肩头往边上一躲。
钟巘背着背囊跟他擦身而过,往另一头的楼梯下去了。
“费师弟,人走了。”
那师兄被他推得整个人都贴到了墙上,十分艰难地扭头提醒他,“你再不松开我,我怕别人以为我在搞墙。”
“.........”
费一柏刚松手,身后就有人吹了一下口哨,“这一届的新生都这么彪悍饥不择食的吗?”
看清楚费一柏的长相后,那人又吹了一记悠长的口哨,“果然,这年头帅的人都搞基去了,老丁,你哪儿来的狗屎运勾搭到这么帅的师弟?”
丁夏莱,也就是那个带费一柏的师兄连忙冲上去捂着他的嘴巴,“你可闭嘴吧快男,别教坏我师弟。”
“再叫快男我生气了!”赵天邈气得直挠他。
眼看着两人打得难舍难分,费一柏握拳假意咳了一声,“两位师兄,有没有人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丁夏莱将赵天邈的两只手绑在一起夹在腋下,抽空应了他一句:“别搭理他,他是生物系的,不用喊他师兄。”
“经济生物一家亲,你懂什么。”
赵天邈挣脱开,抬头朝费一柏笑了一下:“你好师弟,我叫赵天邈,孙思邈那个邈。”
费一柏听出了他的声音,“你这儿是不是有房子租?就刚刚租给那个人那种公寓?”
赵天邈想了想,“你也不住校吗?”
费一柏探头看了一眼里头六人间的宿舍格局,抿唇笑了一下,“我不大喜欢在男人堆里泡着。”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对方自己不是个gay。
赵天邈上下扫视了片刻,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原来是个钢管直。”
说罢,他拿出手机调了几张照片出来,递到费一柏面前,问他:“看看这个格局喜欢不?单身公寓,保证没有人打扰你。”
费一柏长指划了两下,觉得还可以,“就这间吧,月租多少?”
“不急,我先带你去看看。”
正好快递也差不多要到了,费一柏点了下头:“也行,带路吧。”
“老丁,你这师弟我先带走了,改天再继续打架。”
赵天邈说着就往楼梯口走,费一柏跟丁夏莱示意了一下,就跟着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