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人把他当成啥人了?
还没等他开口,陈淑芳就问:“保平,你是不是后悔了?”
“婶,我后悔啥?”
“后悔答应留下来呀?我告诉你,这事就这样了,不能再变了。”
“婶子,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不走就是不走,咋能出尔反尔?你把我当成啥人了嘛?”
陈淑芳勉强笑了下说:“不是这事啊,吓我一跳,啥事?直说。”
“婶子,还是让二妹上学吧,她还小,回村务农太可惜了。”
陈淑芳眉头一挑说:“不行,一个女娃娃,念那么多书干啥?”
李保平继续劝她:“婶子,你不是说在这家我地位最高吗?地位高的人说话就得一是一二是二。”
“保平,这话我说过没错,但是咱们家这么多人,一年分的口粮都不够吃,多一个人挣工分就能多分一份口粮。再说了,她回村都一年多了,啥都不会了。”
“这不怕,我是高中生,可以教她啊。婶子,我们家现在是七口人,我是男劳力每天挣八分工,你和玉倩至少能挣七个工分,完全够养活一家人了。”
陈淑芳“哼”了一声说:“七口人?保平,你看,老大现在都显怀了,还能干几天?等明年生了又多一个人吃饭,她又不是读书的料。”
陈淑芳的态度在他预料之中。
在竹林大队,象何玉凤这样早早辍学回家务农的女子不在少数,特别是女娃子读书没啥用的说法盛行。
“婶子,生活的事有我,你放心,要是家中口粮不够,我让我们家补贴咱们。”
陈淑芳不置可否地说:“保平啊,你的好意婶子领了,你别说大话,只要你父母能同意你和老大结婚我就烧高香了,那还指望让他们补贴我们。”
“婶子,这事你不用多想,我和二妹说过了,只要你同意,她就去上学,学费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有我哩。”
长兄为父,他今天成了这个家的男主人,就要履行好男人的职责。
竹林大队只有小学,上中学要到花园中学去。
陈淑芳见李保平坚持,这才说:“行,让老二和你一起去学校看看,你又认不得学校的老师,人家能同意吗?”
“婶子,这你不用管,我去和学校说说看。”
李保平说完,叫上何玉凤出了院子。
四点多了,冬天昼长天短,再耽搁时间今天就办不成了。
从村子到花园中学大约七里路,又没有自行车,只能坐11路公交汽车。
一路上,何玉凤没有说话。
还是李保平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二妹,你咋不说话?”
“有啥好说的,李保平,你是不是想跑?”
李保平叫道:“啥?二妹,我都这样对你了,你还不信任我?”
“哼,你前儿个大张旗鼓收拾行李要回城,睡了一晚上就变了,你变化这么大,能让人不怀疑都不行。你让我去上学,是不是调虎离山之计?”
一夜之间他从魔鬼变成了天使?
听何玉凤这样一说,李保平有些懊悔,是不是自己变化节奏太快了,才让这家人惴惴不安?
“二妹,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回城?”
何玉凤脸色一变,说:“我可不是这意思,我就是觉得你突然放弃大好前程显的特别虚伪。”
“你?把我想成啥人了?我回城的调令都没了,回哪儿去?”
李保平被何玉凤气的跺了下脚,想骂两句又觉得有失风范。
“我咋的了?我说的不对吗?我姐性格懦弱,我可不是,你要是敢和我们玩花样,我绝不饶你。”
他一片好心,她竟然当成了驴肝肺。
“行,姑奶奶,你厉害行了吧?”
说话间就到了学校门口。
花园中学位依山傍水,环境优美。生源主要是花园公社和周山公社两个公社的孩子,金钱河对面零星有一些孩子也在这里上学。
要说这花园中学李保平还真的有熟人。有一次在书店里认识了学校的老师刘昆,刘昆知道他是省城知青对他特别热情,后来尽管没再见面,但他相信他一定能帮忙。
进了学校,几排教室呈对称分布,两行高大的白杨树分立在路两边。
李保平茫然四顾,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端着饭碗从房里出来,看到他停了下来,李保平赶紧跑了几步到他跟前。
“老师,你好。”
男子打量了下他,问:“你是谁啊?”
李保平说:“老师,我是她姐夫。”
“谁姐夫?你说话咋这不靠谱?话都说不清。”
李保平一听这不对啊,他这话没毛病啊,他是何玉凤的姐夫,一回头却发现何玉凤不见了,难怪人家会认为他不靠谱。
这家伙啥意思?关键时候躲起来这不是让他难堪吗?
李保平忙赔了笑脸说:“老师,是这样的,我是竹林大队一队的社员,我小姨子原来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一年前辍学了,现在后悔想再来上学,让我来找找学校的领导说说。”
“这样啊?男生女生?叫啥?”
李保平说:“她叫何玉凤。”
男老师皱了下眉头说:“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她?这女娃不是上学的料,上学时候整天和男生打打闹闹,害群之马,象这样的女子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在家里多挣几个工分。”
他这是直接就给拒绝了?
难怪何玉凤躲起来了,原来遇到了以前的老师。
“老师,以前她不懂事,现在她长大了,麻烦你和领导说说,让她回学校吧。”
男老师严肃地说:“咋个明白法?你让她本人来,你又不是她,能代表得了她? ”
李保平一看有戏,忙答应:“好,我马上找她去。”
他返身往校门口走,叫了几声,何玉凤才从教室后面走出来。
“二妹,你咋回事?见了老师还躲起来了?你和我去见他,他说回学校可以,但是得你亲口和他说。”
何玉凤哈哈一笑说:“李保平,我还以为你这么积极来学校是有熟人,结果你谁都不认识啊。”
“接受教育是国家的方针政策,是你的权利。用不着托关系,走,你去和他说。”
何玉凤撅着嘴说:“我不去。”
“为啥?你害怕他?”
何玉凤“嘻嘻”一笑说:“我怕他?你在我们生产队没打听下,我何玉凤长这么大怕过谁?我就是不想见他罢了,什么老师嘛?讲课的时候唾沫湦子乱喷。”
李保平一看急了,他好心让她上学她却不配合,到底算咋回事? “那好吧,你在这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作为何玉凤名不正言不顺的姐夫,他又不能把她怎么样?骂不得,更打不得,只能找刘昆碰碰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