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铁观音这三个字，沈霄珩先是拍了一下桌子。
给周煦和吓了一跳。
沈霄珩坐在大堂的主位上，整个大堂就五个人，空荡荡的。沈霄珩这一拍，倒是有些突兀。
周煦和转头问沈霄珩：“沈将军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潜台词：别给老子生事，小心老子阉了你。
沈霄珩拉着张黑脸：“没有。”
周煦和：“如果沈将军不舒服跟我讲，我给你找郎中去。”
沈霄珩没有再说话了。
“哈哈哈，”张义翔笑道，他的笑声很大，犹如夏日打雷一般，“这位兄台可真是有意思，不知道怎么称呼？”
周煦和道：“我叫周煦和，北城将军府的门客。”
张义翔哦了一声：“这门客也能上堂议事？”
周煦和：“我可以，其他人不可以。”
张义翔：“那吾跟你讲管用吗？这沈将军的脸可辣的老长了。他那眼神，像是要把吾活活吃了不成。”
周煦和看了一眼沈霄珩。他确实不高兴了。
“你先说，我们再商讨方案。”
“害，一月前，我代表整个雍北去雍北的官府领取当周的工钱，那官府的狗……人说，县令不在，让我过几天再来。我就琢磨可能是出去了，就给工友们说县令病了，让过几天再去。”
雍北的工钱一向是一周一算。
“可过了一周后，我再去县令哪里，看门的说县令病了，让我再等几天。我们就又等了将近三周，还是没给工钱。这算下来都有四周都没有工钱，甚至吃食都在一天天减少。这没办法，昨日我们又去寻了县令，还是不见。没办法才来了将军府。”
“我们听说是沈将军管的我们，我们想着沈将军官比县令大，肯定也能为我们做主。谁能想到一来，门卫也说你不在，我们才着急。”
周煦和又问：“雍北县令谁啊？”
张义翔：“不太清楚，就见过一次。反正瘦瘦弱弱的，跟快死了一样。”
随后，张义翔呸了一句：“赶紧死吧。”
周煦和问：“你们有多长时间没结工钱了？”
张义翔想了一下：“大概有五周多了，整整半吊钱，够我两个多月的吃食呢！”
“有多少人没有结工钱？”
“整个雍北的工人都没结钱。”
周煦和深吸一口气。好家伙。
不过周煦和转念一想。不应该啊。沈霄珩每周都会给雍北固定的银两让雍北县令去给工友们开工钱。
“好的，事情我们了解了。”周煦和转头对沈霄珩说，“要不这几日就让张兄住在府上吧？”
沈霄珩哼了一句，然后嗯了一声，甩甩袖子走了。
活生生像一个受了气又不敢出声的小狼狗。
周煦和又跟张义翔仔细聊了一下，没多久就散了。
张义翔问：“周兄，这铁观音能否给我点？”
周煦和肉疼，但人家是人才，要爱惜人才。最后，周煦和笑笑：“当然，记得给我留一半。”
“二郎，带张兄去我房里。”
刘二郎应了一声：“好嘞，客人这边请。”
送走了张义翔，周煦和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他要去找沈霄珩，跟他汇报一波现在的情况。
周煦和在府里绕了大半圈都没找到，他便去问郭明希：“沈将军去哪里了？”
郭明希停下手中剑，摇头道：“不清楚，可能是在后院吧，周公子看看去？”
周煦和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后院跟前庭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将军府绿化很好，尤其是后院，几乎就是一片树林。周煦和在后院绕了一圈，才细细碎碎听到有些声响。
周煦和寻着声响，远处看见沈霄珩在练剑。他也没有多想，走过去，正想跟沈霄珩搭话，沈霄珩一剑差点刺穿周煦和的眉心。
好在距离只是一寸的地方给停住了。
周煦和被吓到了。那是头一次他觉得自己距离死亡很近。周煦和有些腿软，心脏砰砰直跳。他搀扶着旁边的树干，低着头顺气平息自己的情绪。
沈霄珩哼了一声：“周公子来找本将军作甚？”
周煦和半晌没有说话。幸好他没有心脏病，要不然就真去了。
周煦和喘了两口气：“我跟张义翔对接了下，大致了解了流民躁动的原因，你先把剑收起来，坐下，我给你细讲。”
沈霄珩又哼了一声，才把剑收回剑鞘里，他盘着腿坐在地上，看着周煦和撑着树干，一脸吃力的模样。
“周公子怎的这般胆小？”
“因为我胆子本来就小，你还吓我。”
沈霄珩切了一声：“当时你受站刑的时候那决绝的表情，本将军至今难忘。”
周煦和说：“谢谢你还这么记得我。”
周煦和跟沈霄珩讲了许久，才把这件事情屡清楚。
总归下来一句话，二人猜测是因为沈霄珩流民事件处理的太好了，上报奏折被沈厉云看见，沈厉云暗中给沈霄珩使绊子。
现在要解决的就是，怎么给流民发上五个周的工钱并安抚他们继续后面的工作。
以工代振本就是将军府掏的钱，现在府上几乎没有余钱。
“看来我们势必要走一趟雍北的县令的住处了。给他点颜色瞧瞧。”
沈霄珩问：“这次去带张义翔吗？”
“要带，他会给我们提供帮助。”
“周公子要去跟他沟通？”
周煦和点头。
沈霄珩白了周煦和一眼：“周公子把从本将军哪里抢去的茶给那糙汉子喝？”
“对，”周煦和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有什么问题吗？”
那铁观音产自云南，是沈母南下的时候寻来的。在沈霄珩北上是专门给沈霄珩带的。周煦和要了也就给他，本想着周煦和是拿来自己喝，却没想到他藏了许久不知道喝一次，现在却给了一个糙汉子。
气死他了。气死他沈霄珩了！
真是，这姓周的果真不能给他一点甜头。
沈霄珩越想越气。周煦和想必也是看出来了，他想了想，随即身体前倾，在沈霄珩的头上摸了几下，语气温柔的不正常：“好啦好啦，下次再还给你就是了。这点茶就当贡献国家了，回头我会还你的。”
这句话一出，沈霄珩的眼睛立马就亮了：“当真？”
“君子从来不骗人的，”周煦和笑笑，“尤其不骗小孩。”
沈霄珩笑了：“周公子哪里是君子啊。”
翌日，周煦和一大早起来就命刘二郎摇醒还在酣睡的张义翔。
昨日周煦和已经跟张义翔沟通过今日去雍北县令府中要注意的已经张义翔的任务是什么。
三人到达雍北县令府已经快午时了。
郭明希将马车停在县令府旁边，下马去跟看门的交涉：“你们县令在不在？”
看门的说：“县令今日身子不适，你改日再来吧。”
郭明希皱眉，反问：“当真不在？”
门卫便有些心虚：“不……不在。”
郭明希笑道：“这便怪了。刚刚还说县令身子不适，现在怎的就不在了？”
门卫恼怒，他们拔出剑，齐齐挡在县令府大门口，一人高呼道：“你是谁？为何要来县令府？”
郭明希从怀中掏出令牌。是沈家军的令牌，本质上是对雍北县令没有什么为威胁的。
可昨日周煦和说了，那些人刚刚经历了生死逃难，哪能记得令牌长什么样。只要气势够，沈家军的令牌就能充当一切令牌。
果不其然，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门卫全部收起剑来跪下：“不知是大人来访，小的现在就通报县令大人。”
然后，他们四人就被带了进去。
县令府比北城将军府可寒酸多了。
县令一见沈霄珩，先是被吓了一跳，县令只觉得浑身都在冒冷汗。沈霄珩拉着一张脸，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县令吃了一样。
“不知沈将军莅临寒舍所为何事？”
沈霄珩冷冷道：“你自己干的那些龌龊事，本将军今日要来找个说法。”
县令楞了一下，随后说：“下官不知何时怒了将军，让将军如此气氛。”
沈霄珩给周煦和使了一个眼神。周煦和点头，从身旁那出账本，上前递给县令。
“这是这一个月以来，将军府的开销。”周煦和缓缓说，“昨日有难民来找我们闹事，说是县令不给他们发工钱？”
这句话，周煦和故意用了反问句。
县令随意翻了翻摆在他面前的账本，哈哈笑道：“这工钱都是朝廷出的钱，什么时候轮得到沈将军插手了？”
“县令这话就说的不地道了。圣上并没有给这次安抚流民分下一厘钱，都是沈府自掏腰包，至今已经快三个月了，您翻翻前面的账簿，看看是不是？”
听了周煦和的话，县令也装模作样翻了一下，随后来了一句意味深长的哦，随即又补充道：“可是我们确实是没有收到银子，怎么发？”
“县令你可别开玩笑了，这写的清清楚楚，怎么可能没有。”
只见县令哼了一声：“来人，上账簿。”
周煦和仔细翻看，对照，没有一处是记录这几周县令府上收了将军府的钱款的账。
周煦和将账簿递给沈霄珩，并解释了一番。
沈霄珩大怒，他将账簿扔在地上：“一通乱写！我们明明支钱给你们了！你们莫要瞎写！”
县令也是一脸为难：“将军，我们这都是一笔一笔记上的，哪有胡乱写？”
江北就算再大，也是皇上的地方。沈厉云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买通一个账簿官谈何容易，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沈霄珩现在毕竟刚有起色，现在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对于沈霄珩日后的发展而言，大为不利。
虽说周煦和能猜出来其中的意图，可就算他说了，县令也不一定会承认。他现在缺的就是证据。
然后需要借助点关系。
周煦和哈哈笑了，他从沈霄珩哪里拿回账簿递给县令：“那这次事情就当是我们弄错了，鄙人在这里给县令道个歉。我们这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