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抚骑着自行车很快赶到了他晚上兼职的那家咖啡馆,从后门走了进去,刚进入员工工作间换上上班制服,门就被敲响。
“沈抚,里面是你吗?”外面人问道。
沈抚听出了是自己同事的声音,他很快扣上了扣子,打开门,“嗯,是我。”
“你终于来了。”那人松了一口气。
沈抚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说?你在等我?是有什么事……”
“确实有事找你,但不是我,你快跟我来吧,那位客人已经久等了。”
沈抚还没搞明白他的话,就被他拉着向前面一处半开放式的包间走去。
“哎,你等等,慢点……”沈抚不太习惯其他人的触碰,此刻被他拉着更是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先生,您要找的沈抚来了。”同事将沈抚按着坐下,他的对面是一个沈抚并不认识的男人。
对方西装革履,身上飘着淡雅的古龙水的香气,一看就是社会上的成功人士做派。
“多谢。”男人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伸手便递给了同事一叠“红票”作为他的小费。
“先生真是太客气了。举手之劳。”
男人点了点头,在同事接过钱后继续说道,“我找沈先生有一些事,不知今天可否请你暂时替他代劳一下他的工作,也请替我向你们的老板解释一下。”
“没问题,没问题。那你们聊,我就先继续工作去了。”同事瞥了一眼钱,当即乐呵地应承道。
就这么代一次班,可是10倍于平时的工资,他傻了才不会不愿意。
沈抚一直没机会说话,只是略微蹙着眉,疑惑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对方好像认识自己,但自己确实不认识他。
“这位先生,不知……”
“我知道沈先生现在心里一定存有很多疑惑,不用着急,这是在下的名片。”
沈抚伸手接过了那张烫金的名片,看着上面写着——韩柏,盛风集团总裁特助,后面还随着电话。
沈抚捏紧了名片,他的第一反应是在想是不是他父亲欠债的债主公司找上了他,想要他还钱,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个可能。
因为沈家已经没落了,除了这件事,他们基本上不可能再无a市的上流豪门有什么交集。
韩柏细心的注意到沈抚的表情微变,似乎更加紧张了起来,看起来他像是误会了什么。
“沈先生不用紧张……”
“你是来找我想要我还钱的吗?我现在……”沈抚抬头看向韩柏,放在桌子上的手紧张得捏紧了拳头,眼中却是流露出一丝的祈求。
他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是他现在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的钱,他想祈求对方能够给他一些时间,他日后一定会努力去还清债款。
韩柏听到沈抚的话微愣,反应过来后笑了笑,“沈先生真是误会了,在下找你并不是为还债一事,你也不欠盛风集团任何债款。”
这下换沈抚愣住了。
如果不是这件事,那对方找他又能是为什么事……
沈抚正准备静听他的后文,就听见韩柏扯开话题,“沈先生现在应该还没有吃饭吧,请相信我对你没有恶意,在对面的八仙斋二楼已为你准备好了晚餐,请随我一同过去吧。”
沈抚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有些无措,他坐在原地没有动,“我,我已经吃过饭了,所以,吃饭就不必了,韩先生还是直说您找我的目的吧。”
“沈先生不想知道关于你母亲的事吗?”
沈抚瞳孔猛地一颤,整个人都为此僵住了。
母亲,呵,他那个已经消失了八年的母亲吗?
沈抚原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在意了,但没想到猛然听到她的名字时还是会心脏一悸。
沈抚缓缓低下了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不想。我没有母亲。”
韩柏有些意外他的决绝,不过他的任务是要将他带过去,不能让总裁久等了。
“好吧。其实想见你的是席总,也就是盛风集团的首席执行官,还望沈先生可以赏脸。”
沈抚不想得罪这些“大人物”,他知道这些人的权势与能力,得罪他们的后果太麻烦,他现在已经活得很艰难了,不想雪上加霜。
于是,沈抚跟着韩柏离开前往了对面的八仙斋,他走到门口时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咖啡馆的员工制服,灰绿间隔的细条纹,很是具有辨识度,在这格调极高的食斋显得格格不入,引来了不少的“注目”。
沈抚不自觉捏紧了衣袖,并低下头用额前的头发半遮自己脸。
直到跟在韩柏身后上了电梯沈抚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八仙斋虽只有三层的高度,却仍是安装着不止一部的电梯,这是一种有钱有身份之人喜欢的奢侈的“浪费”。
“请坐吧。”
沈抚听到这道声音,原本低着的头蓦然一抬,瞳孔微缩,竟在这一瞬间愣住了。
怎么会是他……
席沐风。
他深藏在心底的意中人。
沈抚注意到他眉头微蹙,这才重新找回身体的感觉,略带僵硬地挪到了他的对面座位坐下。
他的背打得挺直,呼吸都不敢太过剧烈,竭力维持平静的眼底是压抑的无措。
此刻的他近乎脑子一片空白。
“先吃一些东西吧,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
沈抚勉强吃了一些东西,始终坐立难安,他觉得这个再次相见太突然也太过难堪。
他太狼狈,他太耀眼,他们就像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
“我想我们应该只是第一次见面,为何你如此怕我?”席沐风注意到沈抚奇怪的表现。
“没,没有,怕你。”沈抚低着头,也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
他们其实早就见过两次,只是他不记得他了,而他却将他偷偷藏在了心底。
“我也吃好了,你……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您可以直说了。”沈抚一直有意避着席沐风的目光。
就像缩进了龟壳里的乌龟。
他实在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了,很想一个人躲起来。
“这是一份合约与保密协议,你可以看过之后再给我答案。”席沐风淡淡地说道。
韩柏从公文包中取出了一份文件以及一支签字笔,递给了沈抚。
沈抚接过文件先是迅速浏览了个大概,随后目光很快集中合约文件中的两个重点之上。
他霎时头脑一片空白,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他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席沐风,“你,你要我和你结婚?”
席沐风给出的条件简单来说就是,和他结婚,他会替他还清他父亲所欠的那巨额债务。
这是一场交易,以三年婚姻为代价的交易。
“签了保密协议,你有一天时间回去考虑。”
席沐风平静的抬眸,沈抚可以看见他眼中的冰冷,心中顿起的惊喜与不敢置信被一头冷水浇灭。
他不喜欢他。
沈抚捏紧了手中的纸,狼狈地低下头装作看合约来避开他的视线。
——
沈抚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他拿出了他为了方便和老师保持联系所以省钱省了好久买下的老年机。
他平时也不怎么用到这手机,电话簿里除了老师,肖悦,和兼职老板的联系方式以外基本就没有别人。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还早,肖悦在学校里应该还在上晚自习。
他一个人抱膝坐在床上,这张由房东提供的几块木板拼接成的小床几乎占了他这一卧一卫的狭窄出租屋卧室的一半。
床很硬,睡着其实并不舒服,但他早已经捱过了从小娇生惯养的生活给他带来的在这种环境下的不适。
现在,他的人生在继九岁时遭遇重大转折之后,在他十八岁时又迎来了一次。
这次却是他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自己做出的选择。
所以,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后悔。
他知道席沐风是有目的的,但他何尝又不是呢?
只是他的目的他猜不到,但自己的目的自己一清二楚。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让他在有机会靠近他,甚至是短暂地成为他的配偶的情况下去推开他。
他做不到。
他十八岁的人生前半段他遭遇过太多无能为力的被迫选择,他永远都在“随波逐流”,被命运摆弄着不断跌落,自己竭尽全力却不能扼住这颓势。
他真的快受不了了。
努力活着,真的好累。
现在,他想试着主动去抓住命运的手,为自己活一次。
他不想一辈子都这样下去,所以他鼓足了勇气,说出了那句,
“不用考虑了,我愿意……结婚。”
终于,时间在沈抚胡思乱想回忆过去时流逝,他低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轻柔地抚摸一本画册一样的东西,像是在追忆着什么。
那本画册表皮带着一点擦不掉的脏污,但却看得出被他小心保存着,存在很多年了,除了一些看起来像是被暴力破坏过无法恢复的破损之外连书角褶痕都没有。
沈抚放下了画册,拿起了手机,手指放在按键上犹豫了很久,最终给她发了一条这样的短信……
“小悦,我有一个朋友要结婚了,你可以跟他说一句祝福语吗?”他真的,很想,有人能在这时候真心祝福他。
祝福他,新婚快乐,永远幸福……
这是一场美梦,他却希望能在梦中得到圆满。
——
合约中第二条规定,乙方不能未得甲方同意,私自对外公布他们契约结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