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钺先是看见一张怼到镜头毛绒绒的猫脸，然后才看见穿着睡衣把猫捞回去小声低训的钟煦呈。
怕D仔再捣乱，钟煦呈把它放在膝盖上。
得了空抬头，就看见庭钺眼神赤裸而深沉地看着他。
成年人的心思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意会，他有些尴尬地坐直身体，还没想好说些什么，外放的听筒就传来庭钺低沉的声音。
“D仔听话吗？有没有给你惹麻烦？”
“还行，”他实话实说：“就是有些黏人，”
庭钺笑了：“你不喜欢黏人的宠物吗？”
钟煦呈总觉得他话里有话，眼神飘忽着没有立刻回答，却发现庭钺脸上化着淡妆，眼尾还用粼粼发光的蓝色珠片点缀出漂亮的图腾，如同童话故事里矜贵又冷艳的美人鱼。
“还没结束演出吗？”他问。
庭钺说：“还没，在后台，中场休息。”
似乎是觉得热，他敞开拢到脖子的牛仔外套，里面的白色毛衣又薄又深V，露出来半片线条结实漂亮的胸肌。
钟煦呈想到了外国杂志上胸腹肌结实的欧洲男模，觉得庭钺毕业了如果不做宠物医生，去做模特拍广告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不禁有些好奇：“你那么喜欢唱歌，为什么当初不考艺术学院？”
庭钺却反问他：“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我喜欢唱歌了？”
钟煦呈还没回答，庭钺便说：“赚学费而已，我家里人不赞成我报考动物医学，所以我自己搬出来住，房租水电和养猫都需要花钱，我要是不唱歌就得露宿街头。”
确实，陶市虽然算不上一线城市，但消费水平也不低，庭钺现在租的那套房子光房租就要三千二一个月，抵得上一个医学生刚出来的实习工资。
其实钟煦呈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搬来这里，明明原来的地方离大学和酒吧更近，而且采光更好。
他对门的这套房子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照不到太阳，之前陈律师在这儿住的时候还和他抱怨过每个月光是电费就要交很多。
两人没聊几句，庭钺身后的门就被推开。
有人探头进来喊他，看身影像个女生。
镜头晃了一下突然变黑，钟煦呈听到一声轻响，应该是庭钺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庭钺的脸才重新出现在镜头里。
“本来还想和你多聊一会儿的，”庭钺的语气有些遗憾，“但是有个吉他手突然拉肚子，我要上场去替他。”
“哦。”钟煦呈倒是求之不得，毕竟这个视讯通话来得太突然，他也不知道要聊什么。
“那你去吧。”他没有感情地挥了挥手，拇指往下按想挂断。
庭钺却忽然喊住他：“师兄，你觉得什么颜色的地毯比较好看，灰色还是米色？”
钟煦呈有些莫名其妙：“灰色吧。”
之前黎近买过一张只能手洗的米色意大利地毯回来，虽然看着漂亮但是容易弄脏，铺在客厅没半个月就被他丢掉了。
因为黎近喜欢坐在地毯上打游戏吃东西，导致上面沾了不少汽水渍薯片碎和泡面酱。
他三天两头洗地毯累得够呛，最后给黎近换了张耐脏又能干洗的。
庭钺家里养了那么多猫，如果选地毯，他会建议选耐脏一点的颜色。
“那我知道了。”
庭钺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突然凑近亲了一下摄像头。
钟煦呈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说话，庭钺就轻笑着说了句：“晚安，宝贝。”
这时一直趴在膝盖上的D仔突然仰头用两只前爪巴着钟煦呈的手腕把脸怼到镜头，因为不会叫，它用脑门蹭了蹭屏幕。
似乎是听懂了主人喊的那一声宝贝，它睁着两只圆圆的大眼睛，用湿漉漉的鼻子顶了顶画面里的庭钺，然后一爪子拍下挂断。
钟煦呈被它一系列熟练又自然的动作惊得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庭钺刚刚那声晚安是对着猫说的，他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还好，那一声宝贝叫的只是猫。
他要是对号入座应了，可就尴尬了。
D仔不知道钟煦呈的心理活动，见屏幕没了主人的身影，便甩了甩尾巴，自觉地回去自己睡觉的半边枕头趴好。
转眼便到了周五。
下午的预约不多，钟煦呈抽空跑了一趟户外用品专卖店买了几个帐篷和睡袋。
农家乐那边有个山头看日出不错，他打算去拍几张照片，林丛盛听说了也要去，还拉上两个人作陪，一个是同院的医生程文学，另一个则是他的妹妹林梦。
钟煦呈不习惯和别人共用一顶帐篷，所以按人头给每人都预备了一份。
因为要去两天一夜，他提前发信息跟庭钺报备，告诉他会给猫咪的喂食器和饮水机都添上足够的储粮，以免他回来看到家里没人觉得他不负责任。
庭钺这几天都很忙，除了星期一给他打的那个视频电话，其他时间都是发信息。
得知钟煦呈周末要出门，他挺感兴趣地问了一句：“和朋友吗？”
钟煦呈回复他：“和医院同事，团建。”
庭钺回了个哦，又问他是去哪里玩。
钟煦呈转发了农家乐的地址过去，之后庭钺就没再回复。
周六早上十点，钟煦呈先去林丛盛家里把两兄妹接上，然后出发去农家乐。
开到一半的时候，林丛盛接了个电话，然后脸色不怎么好地跟钟煦呈说：“煦呈，你等会儿能不能绕路多接一个人？”
钟煦呈无所谓，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他：“哪里？”
林丛盛报了个小区的名字。
林梦耳尖听见了，立马放下手机把头伸到副驾驶上追问：“谁啊？不会是你的女朋友吧？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我要告诉妈——”
“闭嘴吧你！”林丛盛一巴掌拍在她脸上把她按回去，表情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钟煦呈一开始还不理解为什么，等去到要接人的小区，看到站在路边等着模样斯文清秀的陌生女孩时，心里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抱歉打扰你了，周阿姨说你周末要出去玩，我妈妈非要我也跟着去。”
周阿姨是林丛盛的母亲。
大概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女孩上车时一直低着头小声道歉，表情看上去为难又无奈。
林丛盛虽然也很烦林母这种自作主张的安排，但基本的绅士风度还是有的。
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半点儿不耐烦也没有地安慰：“没关系，人多才热闹。”
他热心地介绍：“你旁边是我妹妹，林梦，开车的是我合伙人，钟煦呈。”
“这位是林小姐，林筱璐。”
林小姐腼腆地朝钟煦呈和林梦笑了笑，温温柔柔地说：“你们好，叫我小璐就可以了。”
钟煦呈在后视镜里看着她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发动引擎重新上路。
因为多了一个人，车里氛围有些变化。
林丛盛原本打算在路上补觉，但相亲对象就在后座，他不好意思冷落，只能硬着头皮找话题和林筱璐聊天。
林梦戴着一只耳朵打游戏，估计是见惯了他哥相亲，对他们的谈话并不感兴趣，睡了半程玩了半程。
钟煦呈专心听导航，心无旁骛地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农家乐的招牌才出现在眼前。
因为是周末，门口停着的车很多。
站在路边的工作人员引导着钟煦呈把车停好，询问了他们预约的名字和时间后，就吩咐旁边的人带他们进去。
陶市地处川蜀，注重人与环境的融合，越到郊区的地方，就越保留川蜀地域的建筑特色。
钟煦呈脖子上挂了一个单反，一路进去对着山景和房屋拍了不少照片。
他的摄影技术不错，是读大学的时候跟当时交往的一个摄影系男朋友学的。
对方夸他非常有天赋，还说他对镜头的感知和掌握比很多专业的摄影系学生还厉害，鼓励他要多拍照。
虽然那个男朋友后来因为前途背叛他去了国外，但钟煦呈还是把这个习惯保留下来，想着年轻时候多拍一些好看的风景，等老了走不动了可以拿出来回忆。
提前到达的程文学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钟煦呈去房里放下行李，到大厅跟大家汇合抽取了下午弄烧烤负责的部分，就拿起渔具跟着林丛盛一起去屋子后面的水库钓鱼。
林筱璐本来也是跟着的，但半道被林梦拉去了摘草莓。
挑了处僻静的地方坐下，钟煦呈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专注弄好鱼饵甩出去，架起鱼竿等鱼。
林丛盛仰躺在他旁边的沙滩椅上，一手抓竿一手把扣在胸口上的墨镜戴到脸上，跟个来度假的大明星似的。
假如他不张嘴的话。
“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置她。”
“总不能直接把她赶回去吧，这样我妈非得杀了我。”
“可是真的很尬，第一次见面就带她来团建，刚刚程文学问我她是谁，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怕她有别的想法，更怕她知道我什么想法......”
他在旁边叨叨个不停，钟煦呈一开始还能无视，时间久了忍不住提醒：“我在钓鱼。”
“没关系啊，我们又不等这鱼开饭。”
林丛盛不以为意，坐起来把鱼竿放到一边面朝他：“你给我出个主意呗。”
钟煦呈向来不喜欢插手别人的感情事，只是客观地告诉他：“林小姐看上去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