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抬起头，看向前方落满树影的小道，表情沉寂。
临近校门的时候，前方有辆车缓缓驶入大门，林宇往旁边走，给车让路。
车路过他，林宇无意中透过车窗扫了里面的人一眼，这一眼，他再未能移开视线。
眼瞳在眼眶一点点放大，林宇身侧的手越收越紧。
他跟着车所行方向追过去，里面的女人并没有看见他。
车最终进入了停车场，林宇在停车场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下身。
心脏在胸膛剧烈跳动，他深呼吸数次，努力将心绪放稳。
两分钟后，车内的人从停车场出来了。
林宇没有眼花。
那挽着公国国立大学副研究员胳膊的女人，的确是他改嫁的母亲，岚瑶。
她基本没什么变化，快四十岁了，皮肤保养得很好，让本人看起来年轻了不止五岁。踩着高跟鞋，一袭浅色长裙，腰细臀宽，身材出色，仿佛林家遭受的变故，对她没产生丝毫影响。
“你给我安排文秘工作，会不会太招摇？”岚瑶问。
“哎，你不懂。行政处的文秘，导员，班主任，哪个不是学校教师家属？”副研究员安抚，“等你把文秘工作做熟了，我给你调到我办公室来当助理。”
岚瑶还是有些犹豫，接着问：“文秘跑腿的事多吗？”
“基本只在行政楼。”
“那行。”岚瑶终于点头应下，“你带我去看看吧。”
林宇的喉结微微颤动。
他盯着岚瑶的背影，缓缓直起身躯。在原地迟疑过后，他终究还是控制不住迈开脚步，跟着两人一前一后往行政楼走。
岚瑶与副研究员一起进了文秘部，林宇站在走廊拐角等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躲在暗处。
文秘部的门开开合合，不停有人走进走出。林宇盯着来往的每一个人，生怕错过岚瑶的踪迹。
他迷茫地站了可能有一个多小时，文秘部的门再次开了，熟悉的高跟鞋声音由内而外传出。
岚瑶一个人出来，是去洗手间。
林宇看了她背影数秒，确定副研究员没跟过来，跑步上前，拉住岚瑶的胳膊。
“母亲。”声音略微颤抖，林宇远不如想象中那般冷静。
被拽住的岚瑶身躯顿僵，她转头看向林宇，表情由震惊转惊恐。
几乎是立刻的，她甩开了林宇的手。转头，确定没人在，才加快步伐匆匆下楼，顺便丢给林宇一句命令的话：“跟过来。”
林宇眼睫微颤。
他跟上去，如儿时那般听话。
岚瑶将他带到楼下，躲在装饰用的假山后面，惊魂未定地瞪向林宇：“你找我干什么？”
母亲的凶狠陌生又不陌生，林宇怔了下，开口，清冷的声音夹杂些许不着边际的希望：“我在这里见到母亲，所以跟过来。”
“我跟你爸早就没关系了。”岚瑶说得很决绝，甚至不肯给林宇正眼，“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你以后在路上见到我，少来打扰。”
“少来打扰？”林宇低声重复这几个字，唇色逐渐苍白，“离了婚，我就不是母亲的孩子了吗？”
岚瑶听闻此话，眼神多了些无奈，她语气不再强硬：“林宇，跟你爸在一起生活我并不开心，如果不是当初有了你，我不会跟他结婚。”
“那林篱呢？”林宇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眸中有情绪在翻江倒海，“林篱的存在也是错误？”
岚瑶烦躁地蹙眉：“omega发热期，我又不能控制。总之责任不在我，他跟我结婚后多次出轨，先对婚姻不忠的人是他。”
林宇眼眶有些红。
他转头看向别处，怕再盯着岚瑶的侧颜，他会因承受不住对方的冷漠而失控。
“所以母亲也出轨，丢下我与阿篱改嫁。”
岚瑶没好气：“林宇，你得替我着想。”
“我不阻碍母亲追求幸福。”林宇稳住音色，是试探，但语气肯定，“但母亲改嫁前在父亲公司上做手脚，栽赃父亲，让父亲背上一身债务时，好像完全没有考虑到我跟阿篱。”
岚瑶面色凝滞。
她震惊地看向林宇：“你在胡说什么？”
林宇没有理会她的问话：“当初你和父亲结婚，真的是父亲强迫，还是母亲贪恋父亲财产，丢下初恋投向父亲怀抱？父亲一直对你很好，从我记事起开始照顾到你离婚，期间从没对你说过一句重话。”
“林宇！”岚瑶出声呵斥，“我们大人的事你懂什么！”
“是父亲出轨在先。”林宇不否认，“为什么，因为母亲拿着初恋照片日思夜想，父亲忍受不了自己枕边的妻子心里装着别的男人。”
“啪！”
重重的一巴掌，扇在林宇的面颊。
林宇的眼镜都被她打的掉落在地，他盯着地上的黑框眼镜，顿觉狼狈不堪。
面颊的疼痛怎么都缓不过，贵族班的学生拿球故意砸他头时都没这么难受。
“林宇你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跟你客气！”岚瑶咬牙，面颊因充斥怒火而涨红，“你父亲破产，那都是他的报应！他当初怎么整我的爱人，现在就让他怎么还回来！我忍他这么久，还不是看在你跟林篱的份上。你们折磨我这么久，不够吗！”
“所以那位副研究员就是母亲恋恋不忘的爱人？”林宇声音沙哑，“副研究员与各大企业有商务合作，母亲将父亲公司的数据，通过他的手转卖……”
“够了！”岚瑶打断对方，“事已至此，说再多都是废话。”
林宇倒吸一口凉气，他点头，眼眶猩红：“是，都是废话，没用。”
“你来找我是要钱吧。”岚瑶正色，眼底尽是蔑视，“我没钱给你，你自己现在能工作了，别像虱子一样吸我血。我能告诉你的只有别跟你父亲走太近，六百多万的债他这辈子都还不清。”
说着，岚瑶朝前迈开脚步：“我以后会在学校工作，我跟我爱人承诺了，日后与你们再无瓜葛。下次在路上撞见别缠着我，惹他不痛快，我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