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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舌有多痛,白承已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大殿之中,他满口的鲜血,竟仍是止不住的笑着,阴狠的样子让整个殿中的人都觉得胆寒。

他被人强行拖入大牢,瘫倒在牢中时,他看到许沐戈赶了过来。

许沐戈双手颤抖着,将他搀扶起来,声音都有些哆嗦:“怎么会这样……”

早知道白承要如此糟践自己,他怎么也不会帮白承拖住秦轼。

白承只摇了摇头,靠在许沐戈怀中,蘸了血在地上写道:“带我走。”

许沐戈连忙应着:“好,好……我这就带你走,你要去哪里我都带你走……”

许沐戈果真带着白承走了。

白承被割舌头,浑身鮮血的惨状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没人觉得他还有生还的可能,自然也没人将他的去向放在心上。

许沐戈一把抱起白承便带回了府中,这一抱他便更是心疼了,他向来知道白承瘦弱,却也从没见过他如此弱不禁风的样子,连身后的肋骨都可以明显的感受到。

许沐戈刚将白承抱进府门,便大声嚷嚷着叫下人找大夫,白承却将食指按在了许沐戈的唇上,轻轻摇了摇头,用口型说了句“不要”,挣扎着从许沐戈怀中下来。

蹒跚着步子走到了堆放杂物的房间,许沐戈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能赶忙跟上去搀扶着,白承从杂物之中抽出一块木板,便仿佛抽去了一切力气般瘫坐在了地上。

许沐戈想要抱白承回房,白承却怎么也不肯,蘸着鲜血颤颤巍巍的写下:罪臣白承之墓,那一点血色在黑暗之中格外刺眼。

许沐戈一把将白承揽进怀里:“阿承,不要这样,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白承虚弱地笑着,不顾自己落了满脸的血与泪,伸手想拂去许沐戈眼底的泪水,却将血染了上去,白承想将许沐戈脸上的血擦干净,身上却已没几处干净的地方,只能无奈的收手。

许沐戈握住了白承想要收回去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侧,任由白承身上的血染了他一身。

许沐戈感受到怀中的人正在慢慢虚弱下去,哽咽着在白承耳边低语:“阿承,我心悦你。”

白承愣住了,有些难以消化许沐戈的话。

许沐戈却自顾自地继续说着:“阿承,你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我父亲的寿宴上。”

“那时你生的软软糯糯的,怯生生的跟在你父亲身后,我当时还以为是哪家可爱的女娃娃。”

“那时我夸了你一句生的好看,你竟逮着我数落了半天。”

白承艰难的呼吸着,听着许沐戈的话,眼睛有些失神。

***

许沐戈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初那个看上去瘦弱乖巧,实际却调皮倔强的少年。

许沐戈比白承大了几岁,从小便异常聪颖,生得俊朗,却总是一副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许沐戈初次遇到白承时是在父亲的寿宴上,生的粉雕玉琢的白承就站在高大的白将军身后,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糕点。

于是许沐戈一包杏仁酥,便将白承给拐跑了。

许沐戈带着白承去了后院,看着吃的两腮鼓鼓囊囊的白承,许沐戈觉得十分有趣,于是伸手戳了戳白承的脸,白承一时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偏头看着他。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孩儿。

许沐戈这么想着,嘴上便也说出了声:“你是哪家的孩子,长得可真好看。”

许沐戈怎么也没想到,就因他这一句话,白承便炸了锅。

白承两下便将口中的东西吞咽了下去,然后一口啐到了地上,声音倒是如人一般软糯,说的话却与形象大相径庭,喷了许沐戈一脸的杏仁酥:“你什么眼神儿,我父亲可是白大将军,我将来是要做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男子汉大丈夫,自然应该像父亲那样威武健壮,怎么能用好看来形容?”

白承虽是跟着白桀一同来的,可许沐戈一直没能把白桀与这么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少年联系到一起,他是怎么也想不到,鼎鼎有名的虎将白桀将军的独子,会是白承这么一个身形瘦弱,样貌清秀的少年。

那日白承在他耳旁数落了很久,从水军都督周瑜,讲到兰陵王高长恭,无一不是在证明,一个人的成就,与长相是无甚关系的。

那时许沐戈竟被白承这么一番话唬住了,还以为白承真是个可造之材,以至于很久以后才发觉,白承果真是有着不辜负他长相的瘦弱身体。

许沐戈发现白承爱玩,便陪着他一起胡闹,一同翻国子监的墙头,一同去花楼听姑娘弹琴,一同顶撞夫子。

白承一直觉得许沐戈与他乃是“志同道合”,便也一直不知,许沐戈的才学,本应是国子监中数一数二的。

许沐戈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时对白承生出了异样的心思,也许是在听到秦轼与白承的风言风语时,也许是在故意与白承答错了同一个问题被夫子罚站时,也许是在当初白承站在白桀身后,睁大了眼看着桌上的糕点时。

小小的少年眼中只有桌上的杏仁酥,轻轻偏头,眼中的渴望便落在了许沐戈身上。

只此一眼,便是难忘。

起初许沐戈从未察觉到自己这般异样的心思,甚至还能坦然的与白承坐到一处畅聊花楼新来的哪个姑娘长得标致,一直到秦轼的出现。

那时秦轼在国子监中当着众人的面,说了白承生的好看。

许沐戈本已经做好白承大吵大闹一通,他在一旁劝谏的准备,却只见白承红着脸站在那里,一副羞涩又茫然的样子。

那时许沐戈握紧了拳头,只觉得心中钝钝地痛着。

后来白承与秦轼越走越近,王城中关于二人的风言风语也愈发多了起来。那时许沐戈一把扔掉了手中的茶盏。

两个男人怎么能相恋呢?这不是笑话吗……

可是当他一想起白承,想起他笑时灿若星辰的眸子,想起他永远都一副柔弱可欺的样子,竟觉得心中一阵悸动。

那段日子许沐戈刻意的避开了白承,白承正与秦轼相处的密切,竟也没能立即察觉。

这股情绪惹得许沐戈难以压抑,最后还是决定去寻白承,向他说个清楚,却见白承手中难得的拿了本书,一看便知是要去寻秦轼的。

许沐戈心中愤懑不已,本要出口的话又被强行压了回去,只随口劝了白承几句便离开了。

刚走出两步,许沐戈便又后悔了。

他又怎能如此轻易便将心仪之人拱手相让?

这样的不甘心又驱使着他折返回去,找人问了白承离开时的方向,便又寻了过去。

一路寻到国子监后面的湖边,天边飘起了细雨,许沐戈站在拐角处,看着白承仰头轻吻秦轼的脸,又转身跑开了。

那一瞬,许沐戈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这又能怪的了谁呢,只能怪自己太迟钝,也只能怪自己始终无法像秦轼与白承那般爱的坦然。

只是,他从小悉心呵护的少年,就这么被他自己,亲手给弄丢了。

白桀谋逆一案中,许沐戈怎么也寻不到白承,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指认出这一切的,竟是那个让白承交付了满腔爱意的秦轼。

秦轼作为证据的白承的书信,许沐戈是断然不信的。白承虽单纯好哄了些,可也绝对写不出那样的内容来。只是那字迹分明与白承的字迹一模一样,他也着实无法否认。

许沐戈的父亲向来欣赏白桀的性情,与许沐戈想尽了方法,只是皇帝想要白桀死,又怎会给他们留下施救的机会。

许沐戈不知道那段日子自己是怎么撑过去的。

他既希望能快些寻到白承,又想着白承躲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被找到。

这样的矛盾逼得他快要发疯,向来清醒的大脑头一回觉得疲惫不堪。

有一日下人给他端了杏仁酥上来,他看着那碟杏仁酥,竟落下了泪来。

有传闻说白承被秦轼囚禁在了澄王府,许沐戈怕打草惊蛇,也曾派暗卫调查过,却始终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一直到那日,他在街上总算是见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许沐戈只想奔向白承,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只是一直以来的理智让他立刻便注意到了白承身边的秦轼,转身便拿起了小摊上一个面具,戴在了脸上。

向来冷酷的秦轼脸上露出难得温柔的神色,正对白承说着话,一直话多的白承却是沉默着,始终无动于衷。

与白承擦肩而过时,许沐戈的心正在胸膛中狂跳着。

他日夜思慕的人就在身侧,离自己不到一寸的地方,他却只能这样看着白承被秦轼牵着,与自己擦身而过。

他站在后方死死地盯着白承,看着一直沉默的白承突然偏头向秦轼说话,秦轼那一瞬间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忙不迭的点着头,又按着白承的肩,叮嘱了大半天,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这时的白承才向许沐戈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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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清明浮梦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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