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百里绛凌只刚刚来得及张开唇，更加剧烈的疼痛就叠加上来。
眼前已经开始忽明忽暗，又要透过汗湿的发丝才能勉强辨认出那个被放置在面前的、鲜红与金色交织的物体……
怔怔看了几秒之后，百里绛凌突然就勾起唇瓣，然后缓缓松开因为太过用力抠抓桌面而有些青白扭曲的手指。
那是自己煞费苦心寻找来、送给这个男人的礼物，因为年代实在太过久远，很是费了一番工夫，只想着对方一向喜欢收藏这种古早时期的武器，哪怕用上多少心力都是值得。
而他也的确很喜欢，甚至一直带在身边……只是如今，却成为了责罚自己的刑具……
百里绛凌继续扯唇无声笑着，只等男人松开钳住自己腰身的手指，才一点点向着桌子下面滑落下去。
这个人似乎还是未能满意，命令的语气里更多的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酷严厉，可是自己没能全部听得清楚，只隐隐约约听到‘修复舱’之类的字眼。
是觉得这一次真的有些过火了么？还是像之前说得那样，只是不‘舍得’轻易就玩儿坏了自己这个玩具？
百里绛凌不准备继续深想下去，费力地喘息了几下之后，就伸出手臂去够桌面上被对方遗留下的东西。
只来得及将那把金色的手枪握进手心里，下一秒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大到蛮横的力量击飞出去、重重撞上身后的墙壁之后又跌落下来，张开口，血就迫不及待一样从喉咙里涌出去。
“呵，你难道是想要杀了我？”
对面的男人冷笑着向自己走近了一步，语气里都是鄙夷和讽刺。
就算这个人不是整个联邦星系实力最强悍的存在，自己也从来没有动过那样的心思，至于他会不会相信，现在也都不重要了……
伸出一只手掌支撑起一道弧形的防御墙，百里绛凌在不断呕着鲜血的间隙里这样自嘲着。
因为这个人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自己，又或者是根本就不屑于自己一再想要表明的、卑微到可笑的所谓感情……
在他眼中，自己连一件趁手的工具都算不上呢……那么，还有什么继续坚持和妄想下去的必要？
“怎么？你以为你能防御我？开什么玩笑！”
男人再次开口的时候带了点意料之外，之后是更多的嘲讽。
伸手将染满血的衬衣领口拉拢回去，百里绛凌在遮挡住露出的半边肩头之后才重新抬起头，与对方对视的时候再次轻轻勾了唇角，“不能……但是只要坚持十几秒的时间……就足够了……”
那就偿还曾经的罪孽和窃取的成果，成全别人的同时也能彻彻底底与这个人脱离关系，何乐而不为？
手里的枪没能顶在太阳穴上，男人伸出手掌按压上防御墙的一刻嘴里更是怒吼了一声——
“百里绛凌你敢！！”
那道勉强维持着的防御墙立刻出现裂痕，同一时间更多的血也从嘴里喷溅出去，似乎还夹杂了某些破碎的内脏……
百里绛凌已经分辨不清楚，连带着的还有对方接下来的嘶吼。
指责还是诅咒？应该是被自己真正惹恼了吧？否则怎么会满身都是暴虐癫狂的气息，连原本深紫色的瞳眸都泛出猩红来？
可是自己已经不想再去迎合与迁就，然后继续卑微地祈求原本就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
依旧笑着，百里绛凌将枪口对准自己微微扬起的下颚，扣动扳机之前才轻轻嘲讽了一句：“尤利西斯·弗农……你这个……可怜的疯子……”
——
虚拟的空间里面，光线柔和，连温度都是恰好最宜人的。
百里绛凌默默立在原地，对于耳畔响起的、无机质的声音，只是微微带了些意料之外而已。
算不上经验十足，但是上一次明明不是这种‘待遇’。
‘恭喜宿主！贺喜宿主！您作为最幸运的灵魂被甄选为本系统绑定者！完成任务就可以得到相应的奖励，甚至是可以回到您所在的现实世界哦！’
自称‘系统’的声音还在不遗余力地‘游说’，尽最大可能让自己显得真实而又可靠。
难怪……
百里绛凌半垂下眸子，唇角习惯性地带上一抹笑容。
上一次灵魂被吞噬进一片黑暗，混混沌沌中没有任何思维和感官，原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所以奇迹发生的一刻才会那么惊喜……
可惜事与愿违，自己努力想要抓住的……终究不过都是奢望……
这样想着，百里绛凌才慢慢开口，听上去礼貌的回答里面实际上都是拒绝：“谢谢，不需要。”
‘怎么会不需要呢？！’
‘系统’惊叫，无机质的声线变得滑稽而又可笑，‘您一定还有没完成的心愿！怎么可以放弃重生的机会？！’
重生？
百里绛凌想了想，再次勾唇笑了。
可是自己已经重生过一次，然后又死了两次。
第一次死于罪有应得，第二次是亲手了结了生命……
所以，还有什么再‘重生’一次的必要？
“谢谢，真的不需要，”轻轻摇头的同时，百里绛凌再次开口：“还是把机会留给真正需要的人吧。”
‘惨了惨了~为什么要让我遇上您这样狠心的灵魂？！’
虚空中某个隐藏的东西展露出‘真实形态’，哀嚎着开启满地打滚的模式——
‘呜呜呜~系统只是最低等的级别！如果这一次还不能成功绑定宿主、帮助他完成任务，就会被销毁了！’
百里绛凌静静看着这个某种‘生物’在地面上翻滚、涕泪横流的模样，很久之后才轻轻叹息了一声。
‘您同意了吗？主人？’
忙着打滚儿的系统其实还竖着一只耳朵，捕捉到那一声叹息之后立刻就停止了所有动作，然后满怀着期翼仰望过去，身后那条毛茸茸的尾巴也随着摇晃。
“没有，”百里绛凌蹙眉，完全没有心情落入对方的圈套，“因为我没有执念，也没有未完成的心愿，所以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哇——’系统再一次痛哭起来，声音就要冲破人的耳膜，‘可是……可是我有梦想呀！想要成为最优秀的重生系统……想要得到所有同行的肯定！’
雾蓝色的瞳眸终于闪动了一瞬，但是百里绛凌依旧抿唇，给出一个算得上无情的回答：“抱歉，就算是这样……还是不能答应你。”
‘为……为什么呢？’某个‘生物’匍匐过去，伸出毛毛的爪子试图去抓对方的裤角，被躲避开之后用它们拍打地面，‘您就当可怜可怜我还不行么！您这样漂亮、就像是天使一样！一定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后退开一步的人仿佛有些怔愣，依旧是半垂着眸子的模样，过了很久之后才又轻轻笑了——
曾经被绝大多数人称之为‘冷血动物’、‘战争机器’，甚至是‘弗农家的走狗’和‘魔鬼’……唯独‘天使’与‘善良’这样的字眼，是从来就没有过的……
所以活了两世，经历了两世之后……还有什么是真正放不下的？
于是那花瓣一样的唇再次勾起，微微展露出一个自嘲一样的弧度之后，才是清晰到冷漠的声音：“可惜，并不是呢。”
“所以来到这里，并不是我的本意，就地抹杀也好、让灵魂灰飞烟灭也罢……就这样结束，好吗？”
百里绛凌终于抬起眸子，里面的颜色平静得如同缥缈的雾气，然后提出了一个来到空间之后，唯一的要求。
‘宿主应该是误会了，进入这个空间里，如果不选择绑定‘系统’，您的灵魂就只能继续在这里滞留下去！’
刚刚还撒泼打滚的‘系统’仿佛换了个‘芯子’似的，虽然语调没有丝毫变化，吐出的字眼却有些不同了。
百里绛凌看着对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慢慢弯成狐狸一样的形状，微微挑眉的同时才淡淡反问道：“是么？”
‘是的，’系统给出肯定的回答，莫名带着点看好戏一样的态度，‘上不了天堂也坠落不进地狱，不会有所谓的‘轮回’，只会永远被囚困在这里、无穷无尽！’
“这还真是，一个残酷的惩罚。”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微颤了下之后，百里绛凌仿佛嘲讽一样。
‘没错，与其继续这样‘活着’，宿主何不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结局’？’系统继续游说，似乎带了同样的讽刺，‘所幸您全都不在乎，那就不妨‘再’做件好事？’
“不能否认，‘你’就快要说服我了……”百里绛凌勾唇，去凝视对方的眼，“所以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完全都是因为还有未完成的‘任务’对么？”
原来前面那些都是谎言？自己之所以会来到这里，都还和已经‘别离’的现实世界脱不了干系？
‘百里先生一向都是聪明的！’系统仿佛满意了，终于不再吝啬地夸赞了一句。
“好吧，我同意绑定系统，”百里绛凌颔首，之后又微笑着加上一句：“不过，是为了另外那个‘你’。”
既然算是亏欠，那就继续弥补，毕竟终究是自己选择走到这样一步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