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回忆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西瑞尔回想完毕的时候，玻璃杯中的青梅酒正好见了底。
他曾经想过多种他们会在什么场合下以什么身份重逢的可能，却万万没想到会这么戏剧性。
谁敢相信雇佣军首领在二十年前跑去联盟军校培养了个元帅出来？简直离谱。
西瑞尔直起身子想去拿酒瓶，亚岱却直接递过来一杯芒果汁，顺便把酒瓶反手给了机器人。
西瑞尔嘴角微微一抽：“我不至于喝青梅酒都能醉。”
亚岱似笑非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般你喝完第二杯之后就不清醒了。”
“……”西瑞尔默默地嘬了口果汁，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甜，就又不动声色地嘬了几口。
“罗杰传回去的情报有误，芯片不在这艘星舰上。”亚岱说。
西瑞尔动作一顿，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问道：“芯片在哪？”
“实时定位发你终端上了。”
西瑞尔险些被果汁呛到，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亚岱。他就那么随口一问，亚岱就真的告诉他了？
然而惊讶只是一瞬间的事，西瑞尔很快意识到他绝不可能这么大方，无奈道：“教官，下次能先说条件再给好处吗？不然我真的很难拒绝这种诱惑。”
亚岱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拒绝，这次没有条件。”
西瑞尔心念电转，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你的人也被植入了芯片？”
“对。”亚岱直言不讳。
“我靠，那玩意儿还真是无孔不入啊。”西瑞尔倒是完全没想到芯片还会渗入到雇佣军内部，感叹了一句，却忽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不会要把我当枪使吧？”
亚岱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葡萄酒在灯光下呈现出橙色的韵彩，映衬着他眼中的笑意：“不会。你顶多算是个烟雾弹。”
西瑞尔：“……”
喝完芒果汁，西瑞尔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你这么走漏消息，盖亚计划的领导者不会察觉吗？”
“反正有你们联盟那么多卧底间谍在雇佣军内部，随便推个人出来还不简单？”亚岱调侃道。
西瑞尔知道他在开玩笑，没好气道：“你多放几次烟雾弹，人就用的差不多了。”
“放不了几次。”亚岱放下手中的酒杯，沉吟了片刻，“顶多三次就能把他引出来。”
“谁？”西瑞尔问道。
“海盗头目。”亚岱道，“也就是你所说的盖亚计划的领导者。”
西瑞尔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联盟始终查不出来海盗是在和谁接头，原来这一环节是发生在内部。
“你应该已经见过他了。”亚岱看向他的目光带了一丝深意，“或者说，是他主动和你见过面了。”
西瑞尔眼皮一跳，将今天发生的几件事逐渐联系起来：“你是说……”
“是他。那段未经审核就发布在星网上的视频中的杀人犯。”亚岱接上了他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测。
西瑞尔又想到当年他以为的那句搭讪，问：“他就是你之前说起的那个人？”
“嗯。”
“真他妈……震撼我妈。”西瑞尔没忍住又爆了句粗口。
西瑞尔有点心烦意乱，低头看了眼亚岱传过来地实时坐标。
“接头地点也在天龙座，他们一时半会还到不了，不用着急过去。”亚岱道。
西瑞尔应了一声：“嗯。”
“还去宴会吗？”亚岱问道。
“当然去啊。”西瑞尔关了终端，双手枕在脑后，“说不定还能抓到点你的把柄。”
亚岱微微挑眉：“我有什么把柄可让你抓的？”
“比如——”西瑞尔想了想，认真道，“走私联盟军火。”
亚岱无奈地笑了笑，道：“这次不走私军火，只卖烟草。”
“你们雇佣军又不愁没钱花，卖烟草干什么？”西瑞尔嗤笑一声，似乎并不相信亚岱的话。
“当然是有冤大头要买。”
两人的终端同时响起星网推送提示音，西瑞尔低头扫了一眼，眼角有些抽搐。一连串的动态推送，全部是那些恐怖血腥电影片段。
亚岱“啧”了一声：“联盟情报部的公关手段什么时候这么粗暴了？”
这么彪悍的风格，不是布兰登干的还能有谁？西瑞尔颇感牙疼：“不关情报部的事，这是议员长的手笔。”
亚岱低笑：“倒真是个人才。”
“叮”地一声，舱门从外面被人打开，拉米娅的声音几乎是在同时响起：“哟，两位都在呢。”
亚岱没理会她的废话，问道：“到了？”
“没啊。”拉米娅打了个哈欠，用手随便地挡了一下，“附近的星云很漂亮，我过来给两位开一下观景窗。哦对了，哈莱彗星马上经过这片星域，通过观景窗应该能看到。”
西瑞尔愣了一下：“哈莱彗星？”
“对。”拉米娅打开观景窗道，“我上次看到它的时候还是个未成年少女，现在已经快老成黄花菜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西瑞尔听的哭笑不得，安慰道：“这不顶多才四十吗，看开点。”
拉米娅笑着回道：“多谢小少爷安慰了。”
忽明忽灭的繁星中出现一道亮光，哈莱彗星缀着蓝色彗尾划出一道抛物线，稀薄物质流在划过的空间留下了朦胧的光线。
西瑞尔看着彗星划过，又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后颈腺体竟隐隐有些发烫。
在余光里，他看见亚岱在微微出神。
亚岱如今的容貌和当年使用全息面具的容貌差别很大，但是眼睛没有什么变化，浅淡的颜色平静无波，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拉米娅感叹道：“不得不说，它确实像个扫帚星，但是真的很好看。”
西瑞尔和亚岱同时回道：“嗯。”
“？”拉米娅差点一口气哽在嗓子里，“你们敷衍我这么默契的吗？”
“还好。”亚岱道。
西瑞尔本来也想说“还好”，不由得笑出了声：“还好吧。”
“无语！”拉米娅郁卒，起身打算离开舱室，“春宵苦短，我就不打扰二位了。用餐愉快，不用想我。”
看着来去如风的拉米娅队长离开，西瑞尔忽然道：“谢谢。”
这句谢谢，既是感谢二十年前他的帮助，也是感谢今天他的出手解围。
“这次打算怎么办？”亚岱问道。
“我从科研院借出来一支。”西瑞尔知道亚岱在关心什么，“希望下一个二十年，我不会再需要那东西。”
亚岱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在遇见那位故人和你之前，我一直都是个Alpha沙文主义者。”
西瑞尔没接话，等着他讲完。
“她在军事和科研方面都取得了十分出色的成就，是我见过的最强的女性Omega。而你更是只用了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就成为了联盟元帅。你们让我很意外，原来Omega会有这么大的潜能。”
西瑞尔本来还想调侃亚岱是不是和那位故人有点什么，没想到话题重点是在性别上。
他笑了笑，道：“每个人都有很大的潜能，只是Omega基本没有能被激发潜能的机会，而且还会有身体的限制。比如我吧，当年读军校的时候经常超额训练才把体能提上来。有的时候，我真的挺恨自己是个Omega的。”
西瑞尔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他看着亚岱颜色浅淡的眼睛，轻声道：“教官，Alpha沙文主义没有什么不对，从来就没有性别平等这一说。”
作为天龙座行政星塞洛的军民两用空间港，莱昂空间港一直都处于十分繁忙的状态。
虽然有众多军用机甲和大型民舰停泊在港内，但拉米娅为了不惹人注目还是将星舰停在了最近的雇佣军补给站。
拉米娅带着两名亲信充当亚岱的保镖，艾萨克则是留在了星舰上，以防有什么突发事故。
五个人刚从西瑞尔的豪华小飞船上下来，就引起了港内一阵不小的轰动。
这次商业宴会的阵势极其庞大，许多平时不抛头露面的商业大贾都来了赛洛星，可谓是给足了克劳利集团面子。
西瑞尔五人颇有气势地下了飞船，自然是引发了民众对他们身份的疯狂猜测。
西瑞尔和亚岱并肩走在前面，隐隐约约听见人群的讨论中出现了“沃恩集团”，有些惊讶地看向亚岱：“沃恩集团不会真是你名下的吧？”
亚岱没听清他说什么，抬手取下防噪音耳塞问道：“什么？”
西瑞尔无奈，凑近了点问：“我说，我们集团不会真是你名下的吧？”
亚岱笑了笑，很干脆地承认：“不是。”
“行啊教官，看来狸猫换太子这一出你玩的很熟练嘛。”西瑞尔揶揄笑道，眉梢眼角都漾开了笑意。
由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亚岱，西瑞尔还是顺口叫了教官，一时也没想着去改。
亚岱不置可否，抬手又把防噪音耳塞戴上了。
拉米娅站在后面目睹了西瑞尔凑近亚岱的全过程，看到西瑞尔最后笑得那么开心简直气得牙根疼，心想真是好白菜被猪拱了。
克劳利集团的安排十分周到，早已有机甲车候在空间港等着接送贵宾。
亚岱实在是再难以忍受周围极其嘈杂的环境，直接上了一辆距离他们最近的机甲车。